我连忙应着,拉起还在冲那仙使做鬼脸吐舌头的绯颜就往里走。
我想着,那个九极宫估计是凝霰上仙的府邸,却听见明一真人在前面说道:“现在元清神君已经在九极宫里由众仙救治,不过那九极宫仙气太重,夫人一介凡躯只怕承受不住,所以还请在宫外等一等。”
我问:“哦,那都是哪些神仙在救他啊?白渊的伤势怎么样了?”
明一真人让一旁的仙侍请我和绯颜落座,答道:“我听得玄一上仙说,神君受的是内伤,要治内脏和元丹。不过……”明一真人那张胡子脸动了动,像是在斟酌着措辞:“听闻元清神君受伤一事,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的众仙都来看视帮忙,就连九极宫中的长渺上仙都亲自给神君疗伤,应该没有大碍。”
听他提起长渺上仙,我就想起梦境之中那个银发金衣的青年,走了走神,然后发现明一真人面色有点奇怪,连忙说:“我听说,神君在九重天上供的是个闲职,似乎地位并非万众之上,列仙这般热心,真是颇有仙德。”
明一真人脸色又变了变,换成一副明显是心里藏着事儿的模样,胡子动一动,道:“元清神君广交仙友,这也不足为奇。”说完,看我也不看就扭头走了,脚步匆匆好像做贼心虚逃掉一般。
绯颜的尖耳朵抖一抖,摇头晃脑:“你说,会不会是你未婚夫已经要不行喽,他还骗你,心里过意不去?”
我没有理睬他。这狐狸,一整个儿想着白渊什么时候蹬腿咽气儿,也不晓得跟白渊有多大仇。
我倒不怎么担心白渊会死掉,毕竟神仙们都是神通广大,那个银发金衣的长渺上仙也不像是个吃闲饭的。
让我心里不安的是,白渊他究竟做过什么事情,让这么多神仙都来着紧他?就算真的是朋友多,也不至于这样的阵势吧?
这时候,绯颜又扯扯我的袖子:“莫离啊,先前我听见穆羽对白渊说,你看见了那些事情,心里明白过来了,你是看见了啥啊?”
我瞧着绯颜一脸八卦相,摊摊手:“倒也没什么,就是白渊跟一个小女孩的故事而已。”
“咦,那你吃醋了?”
我望着瀛洲上空悠悠飘过的白云,说:“没有。我只是觉得,等白渊好了,我也能回林州了。”
“啊?”绯颜吱溜一下蹦过来:“回林州?干嘛?”
“还能干嘛?”我用右手挡了挡头顶的阳光:“回我原先的家里去,好好过凡人的日子。”
绯颜的狐狸眼转了转:“那白渊呢?他还跟你回去做跑堂伙计?”
红狐狸一句话就把我拉得晃了晃神。我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说:“他是神仙,做过一次伙计就罢了,哪里还能做第二次?等他身体将养好了,他回他的穹明宫,我过我的凡人日子,还是各走各的好。”
绯颜的狐狸眼噌地亮了,我瞟他一眼,淡淡道:“我过凡人日子,不想再跟神仙妖怪打交道。包括狐狸精。”
绯颜很有气节地分辩:“我不是狐狸精,我是狐仙!不一样的好不好!”
“哦,那就包括狐仙。”
绯颜顿了顿,有点小心地凑过来:“莫离,你真的这样想?你为什么不要白渊了啊?”
我还是仰着头看天:“不是我不要他。只是,他心里真正要的不是我,之前他找错了人也选错了人,我不想为了一朵梨花将错就错下去。”
绯颜好一会儿没说话。
终于,他的一只爪子伸过来,颤颤巍巍托着他杀人时用的那块红帕子:“别这么梗着脖子了,低低头,眼泪就能流下来了。”
我抄起他的红帕子一摔:“臭狐狸,我才不要你的血帕子!”
我看见绯颜的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表情,然后那个悲伤和心疼和怜悯混在一起的表情慢慢模糊,最后混成了一团红云。
他跑过来抱住我,正好把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那里。我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竟然没有我坏坏猜过的狐狸骚味,而是一股浓香。我突然记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当初,白渊抱着我从范五爷府里飞出去,那个时候,我就把他身上的那种味道记在了心里。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到了如今,我才晓得,他的那些温柔,那些小心,那些疼爱,那些哭那些笑,从来都不是给我的。他给的只不过是在他心里藏了几千年的小女孩,那个一直叫他哥哥的女孩。
有些人,即便化成了灰,仍然永存。有的时候存在一朵白云里,有的时候存在一缕阳光里,有的时候存在一块绿豆饼里,有的时候,存在一树皎洁如月的梨花里。
绯颜怀里的气味跟他的很不一样,可是我还是埋头哭得绯颜红艳艳的胸口湿了一大片。
那个时候我看不见绯颜的脸,也看不见白渊躺九极宫中的模样,我只能看见,南荒亘古不变的红色大地上,玄棠长发纷飞的身影,是我从未见过的凄美和苍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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