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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番外二 醉花阴(上)(1 / 2)


一只优秀的狐狸精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严肃而深刻的问题,在我刚会化形走路,挎着小布包跟嘟嘟一块儿去上族学的时候就有过讨论了。族学里的哥哥姊姊用他们前辈的经验告诉我们,一只真正优秀的狐狸精就应该有个狐狸精的样子——啊不,我们是狐仙——最起码的,这一辈子的相好就得比赤狐谷里春天开放的满山红要多。最最不济的,也得有那些满山红的数量的一半以上。

我一直就是个认真听话的小狐狸,对这些教导深以为然,并且一直希望着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成为赤狐谷里最优秀的狐仙。那个时候,我的父王母后会对我深表赞赏,我的哥哥姊姊也会不再轻视我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王族之外的那些普通赤狐,也会对我这个小王子发自内心地五体投地。

但是我的好朋友嘟嘟却对此看法不一样。这还得从雪狐和赤狐两族的差别说起。

雪狐谷和赤狐谷之间,只隔了几座不大的山头,但是山的两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族风。虽然都是狐狸,但赤狐更入世俗,将狐狸的风骚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常常出谷去上天入地地寻觅伴侣,并且往往以风流名声为荣。雪狐则比较出世,他们更喜欢待在各自的洞府或宅邸里面,种花看鱼,喝茶下棋,并且对修行得道有着更深的向往。

嘟嘟是雪狐王的长子,我则是赤狐王的小儿子。我们俩排行不同但年纪相差不大,在我们都还是一团毛茸茸的小狐狸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了,会化形之后也是友谊更深,我们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但是那只是以为。

嘟嘟的大名叫凝霰,我的大名叫绯颜。小的时候,父王母后懒得给我起小名,就一直叫我小十三。凝霰的母后本来也想叫他小一,但是这两字有点不太好听。于是他母后某一日正苦思冥想该给大儿子起什么小名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狐狸的凝霰扭来扭去把一只哨子扒拉到了嘴里,并且懵懵懂懂歪打正着地吹响了。他母后在嘟嘟乱响的哨子声里决定了儿子的小名,于是这个小名成为了如今的凝霰上仙最不能提及的童年隐痛。

小的时候我们不懂,彼此叫小名叫习惯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略略长大一些,我们进了狐族更高等级的族学,就闹出了一点事故。当时是进门拜师第一天,阳光正好微风正清,族学的老夫子把赤狐族的学生一个个点完名之后就轮到了雪狐族,但是他点凝霰的时候却没人答应,我一看,那小子正支在桌子上睡的正香,于是本着提醒哥们的好心,我扯开嗓门极为响亮地喊了一声:“嘟嘟——夫子叫你呐——”

满堂的半大狐狸们哄然大笑,连夫子的几根焦黄胡子也抖啊抖的。原来雪狐族高贵尊荣清傲不可冒犯的王长子竟然有这个小名啊哈哈!从此学堂里的同窗们都不称他王长子殿下了,而是一个个捏着鼻子拉长了腔调喊他“嘟嘟——”。

我可怜的好朋友,还没长大就已经领略了整日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的成长忧伤。这种忧伤使得他愈发内向,性格也愈加沉稳,于是本来就有点冷淡的王长子殿下更加不爱同人说话,搞得族里看上他的好模样的小母狐们对他敬而远之,他自己也对于那种追求伴侣数量的优秀狐狸精评判标准不以为然。

不以为然的结果,就是他能够心无旁骛地专注修行,凭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有好师父教导,凝霰很快就成为了雪狐族那一辈里头修为最高进展也最迅速的一个。

我身为他的至交好友,本来也是跟他一起努力修行的,但是不是每只狐狸都有嘟嘟的天赋和独特体质,比起他来我就慢了些。大概到了两千多岁数的时候,嘟嘟的修为大有长进,我的修为也有了些进益,虽然明显不如嘟嘟的厉害,但是好歹有了不浅的根基。也就是这个时候,在洞里一坐一千年的我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尤其在我大哥的生日宴会上被他笑话至今没有个红颜知己之后,我立下决心要开始做一只真正优秀的狐仙。

当我拉下脸来向族中有名的花花公子讨教之时,花花公子摇着扇子道:“其实啊,这天地之间三界之内,最是无情的不是魔不是鬼不是妖,而是人。而凡人里头有句老话,叫做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所以嘛——”花花公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十三殿下,你若是真的想要以风流之誉来扬名立万的话,就去凡间一种叫青楼的地方,若是在那里能勾搭来一个迎来送往的女子的真心,哥们对你从此敬服!”

花花公子的一番话让我热血沸腾,这还不简单么!我绯颜,赤狐族十三殿下,生来一副好皮囊那是有目共睹,搞定一个凡间女子还不是半柱香的事儿!

我怀揣着一腔热血第一次踏足凡间,顶着一张美脸在大街上晃悠一圈就招来无数回头,这让我更加信心满怀。然后我兴致勃勃地抓住个路人问“青楼在哪里?”的时候,我看见更多的人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我,不由得愈发自得。搞明白路径之后我转身奔去,还隐约听见身后一个老大爷痛心疾首:“多么好的一个后生,就这么堕落了啊……”

青楼是个好地方,我还没进门就被一群打扮得比我族中的姑娘还要妩媚的女人拉住,极为热情地请我进去。结果进了门一看,宽敞的正厅里头满满的全是人,密密挤挤人头攒动,除了来回端茶倒水的年轻姑娘,或交头接耳或伸长脖子或坐立不安的都是些男人。

我觉得新奇,也四处张望。这时候,旁边一个肥头大耳小眼睛的男人伸头过来,打量我几下,拿胳膊撞了撞我:“兄台,你也是来看花魁娘子的?”

“花……魁?”我有点纳闷,只听说过九重天上有魁星,群芳窟里有花仙,但是花魁这个称号还是头一回听见。

那小眼睛兄台兀自兴冲冲道:“听说啊,今年的花魁娘子就是这万千楼里面的芳蕊姑娘,哎呦呦,年方十八,花容月貌,能歌善舞,自打十五岁开始接客,那身价可是蹭蹭的往上窜,能有幸一睹芳容的,除了一掷千金的豪门大富,就是今日七月初七了。这乞巧节本是城中青楼定下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当年的花魁就出来给满堂客人献彩,不仅能见得美人,而且若是她看上了谁请进房里去,那才是最大的彩头呢!”

我在一旁听得愣愣的,心想凡间的规矩可真是奇特,竟是比赤狐谷里还要有趣得多。

那小眼睛兄台又好心地挪了挪:“兄弟啊,我看你这俏模样儿倒像是个风月场里勾搭女人的好手,来来,我给你让个好位子,万一你这张脸儿被芳蕊姑娘看上了作成美事,可别忘了兄台我给你的便宜哟。”

那时候的我,对他的话并不完全明白,但是还是被他一句“好手”给赞得心情不错,遂也开始跟他慢慢讨教这青楼中的事情来。

后来,那天的事情虽然热闹,但是说起来就简单了。花魁芳蕊姑娘出来后跳了场舞,然后给众客敬酒的时候瞄见了肥头大耳小眼睛兄台,被那兄台的尊容吓了一跳之后又瞄见旁边的我这张脸,两相对比之后立即觉得惊为天人,放下酒杯就请我进了她的房。

屋子里头的陈设花红柳绿的直晃眼,比我之前修炼时候呆着的小山洞要精巧许多。

一身盛装的芳蕊拈着手帕儿请我吃点心,我从善如流地咬了口栗子糕,将糕含在嘴里斜目看她一眼,芳蕊的脸一下子红了:“哦天哪,公子你,你你——”

“我什么?”我一口把栗子糕吞下肚,笑眯眯地看她。

花魁姑娘嘤咛一声:“妾身,妾身可从来没见过您这样的好人物,妾身对您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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