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店确实有古怪。
她把自己的系带系紧,扭头望着门那儿,客栈里的热水久久没有抬上来。外面依旧是嘈杂聒噪,十安如今闭上眼,想起在墟市里听得一些故事。
出门在外,衣食住行皆要警备。
这一日住便出了问题。
过了会儿,十安吸了口气,慢慢坐起来,整个人沉静异常。灯一灭她得摸黑走路。六安就在隔壁,她得去找六安,要是六安出事了,她不知逢年过节怎么去他母亲坟上说话。
那门推开,外面的人或有看她的,掌柜的记账的笔都停了,十安敲隔壁的门。
屋里灯光明亮,无人回应。
“姑娘这是等急了?”送热水的伙计这时才上来看她。
十安勉强道:“你管?”
一脚踹过门,方格门应声而开,一点都没栓。床上两个人,定睛一看,十安一双眼都瞪大了。
六安喘着气把身上压得人退下去,拉上自己的衣衫,心知这回是说不清楚了。十安一个黄花大闺女,今儿可是给刺激了。
“十安,你先回去。”六安面色潮红,方才给撩拨的厉害。床上的女人依旧在上面,媚眼如丝,摘了锥帽之后想不到竟是这样的货色。
怪他。
不过门口的十安渐渐白了脸,声音从平日的细软调子直接拉高了,抓着起皱的衣摆难以置信问道:“这小妖精怎么在你床上?”
六安能怎么解释呢?
还是她撩开帘子,露出的大半雪白臂膀刺了十安的眼睛,果真是个妖艳的,若非戴着锥帽,则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子。
“这是你家公子的贴身侍婢?”她捂嘴一笑,“也是从床上下来的,你怎么一副没见过的样子?装给谁看?”
这个年头贴身贴身,最后就都去了榻上面。
宋景和对十安没有这样的念想。细数下来,他身边只这两个人,只好凑合着用,竟叫她误会了。
“你是谁?”十安推开在她身前挡事的伙计,那桶里的水都晃洒了出来。
她不苟言笑的面上能看出愤怒来,平日里一双黑溜溜的杏眸今日竟意外瞧出几分肃然来,十安懂两个人在床上滚一遭的含义。
六安三年里没少帮她,若叫这么个人勾了去,她指不定得气死。
十安捏着拳头,一步步走进,看她一副看戏的样子,身上杀气顿时外露。她这三年可是跟人干过架的。
“你笑什么?”
六安揽着她:“别冲动,是我没有克制住,到时候我会跟少爷请罚。”
“我姓阮。”床上的阮姑娘反手指着自己,笑嘻嘻道,“你一个小丫鬟,跟他非亲非故,男人都是一个尿性的。这事是你情我愿。”
六安苦笑:“你住嘴罢。”
“诶,果然穿上裤子就是另一个尿性。”阮冬梨轻佻道,“你那儿可实诚了。”
十安顺着视线看过去,马上闭了闭眼,而后商量道:“你这个没事罢?没有用药?”
她也是平日猜看劣质读物,倒地没个实质性概念,话一出口笑的阮冬梨花枝乱颤,用看傻子的目光对她道: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先前还如胶似漆抱在一起,这会子就出来。定是人家公子嫌你不知趣。榆木脑袋。”
“你竟偷看!”十安恼羞成怒,“你图六安什么?”
阮冬梨图的是六安口中的宋三公子,但可不能真说出来。
这店有阴私,夜间活动,白日里挑着好拿捏的,到时候有钱夺钱,无钱拿人来卖。宋三公子白日跟他舅舅吵架,瞧着像是意气用事,这般年纪少年最好了,尤其他面皮生的好。
托许秋声早年的教训,宋景和一猜就中,只是苦了两个伺候他的人。
阮冬梨不语,那门已叫外面人锁起来。伙计送热水发现宋三公子人不在了,顿时就觉得这事情不好,告知掌柜后那人就直接先来这一手。
到时候要么作饵,要么卖了。
这松石县,地头蛇除了这悦来客栈还有谁呢?他们客栈的对联可是当初求得长公主手书。
长公主手下无数暗点,对着自己人总是格外的大方,挥毫写了外头那对联:
任留八方佳人豪客
容纳四面农士商官
这年头人总是要吃饭,贪赃枉法,胡作非为的事情多了去。长公主势下他们不知做了多少事情了,松石县县令还是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如何管得着?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
听到门关的声音,十安心里复杂极了。
阮冬梨本想看她被气得上蹿下跳或是悲观绝望的样子,谁知道这人只瞪了她一眼,而后嘴一撇,踢了她的鞋。
“我不管你是谁,不许嘲笑我。这事情有什么可嘲笑的。”十安虎着一张脸,“勾引人很好玩吗?带坏了六安,我可就不客气了。”
阮冬梨看不上她这瘦巴巴、恶狠狠的形象,心里也蹿了火气,嘁了声一个枕头丢过去:
“要胸没胸的豆芽菜还不许嘲笑了?嘴长在我身上,我管你屁事?有本事你也上,迷得男人三迷五道。”
“闭嘴。”十安避过这枕头,声音发冷,开始撸袖子,六安喉结一滚,如何不清楚她要干什么?定是嫌这女人话多。
十安面无表情:“我要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