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挤干净衣摆上的水,从西风苑摸到小厨房,若非他记性好,这必然要走岔。国公府那么大,他常年不在,晚间要避开巡夜的,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他竟做的如此只好,宋景和忍不住点点头。
十安还在那边解释道:“这么多书,我都一本一本瞧过。这类启蒙的书,当真是一本没有。”
他赞同道:“那是因为,这书在你少爷的脑海里。”
十安蹙眉,蹲在地上猛地一站眼前全黑了,血液往上涌,未几她把眼睛睁开,只瞧见他也将衣衫脱了,穿着中衣,腰那儿系着墨绿汗巾子,宽背窄腰愈让人流连几眼。
“你你你……怎么脱衣服??”十安大惊失色。
“瞧你叫的,这西风苑可不止我们两人。”
宋景和将食盒展开,里面的东西是今儿的剩菜,匀出来放在橱柜里的。他猜想晚间十安怕是睡不着了,既然如此不若多吃点东西,慢慢定然就能入眠,免得想的太多。
“你也不是没有看过,我这般品德之人,会脱下这衣衫对你这婢女耍流氓吗?”他回头,微微一笑,“你怕什么?胆子这么小,日后怎么给我做事。”
十安一怔,脸发烫。
“没有。”她倔强否定,“我只是怕你着凉了。”
“我着凉了自然会看大夫。”宋景和喊她过来,递给她一双筷子,“念你人生地不熟,特意露了一手。”
那一碗银木耳微微有暖意,宋三少爷翻遍食盒找不到汤匙,见状便道:“对嘴喝罢。”
“不合规矩。”十安忽道,嗓音沉闷,半阖的眼帘遮住杏眸里的一丝不堪,下午的时候那些事情一一还存于记忆里,想起了仿佛就在前一秒。
他黑眸一沉,半晌笑出声,支着手,另一只把她下巴捏住,和缓道:“你跟我谈规矩,倒是新奇。”
“规矩二字,你都不会写,别在我面前装正经了。”他哼笑,“那些人跟你是一类人吗?你是我的丫鬟,她们却是英国公府的丫鬟,卖身契在大夫人手上。”
“你的规矩是我定的,若是有人拿规矩教训你,你便还她规矩。”
说完这些,十安一直想底下去的头被他的大手乱揉了一通。
那双小狗眼睛里似乎就跟着天儿一样,大晚上的要下雨了。干净的眼珠子左右转,蔷薇色的唇颤了颤,声音有那么些断续。
十安:“我知道了。”
“你笑一笑。”
他还翻了一只鸡出来,泛了些油光,几乎就用辣子上了色,他只问了一下便别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宋景和把碟子往前推,大方道:“笑完了整只都给你。”
十安抬眼,嘴角慢慢上扬,把宋三少爷的好全想了一遍,再将其可爱之处亦想了一遍,露出了糯白的牙。
宋景和移开视线,起身将一侧的窗户开了半扇散散味儿,外面的芭蕉被雨浇的青翠欲滴,正好挡住旁的视线。
这些饭菜说起来怕是十安这几日吃的最好的饭菜。
下午过后,雨晴跟书青端的竟全是素,南都口味也偏清淡,十安只吃了一碗饭,末了还是太饿了,将一碟菜心吃光。
雨晴不住给她夹菜,道:“你这么能吃,怎么还这么瘦?”
“天生的。”十安道了声谢,坐在屋子里把衣服翻出来叠了几遍,怎么也不觉得爽快。
“我今天,到如今有一点点快乐。”她嘴里塞了东西,喝银木耳的时候咽了下去,眼睛微微发亮,唇上也湿润饱满。
桌前一盏灯,照亮那些菜,宋三少爷道那是他露的一手,十安打心底不相信,那段时间退残,主仆两个人可真是对吃极为不讲究。
宋三少爷底细她一清二楚。
“少爷你不吃吗?”十安被他盯着不大好意思,便停箸,一脸正经企图掩盖要涨红的脸颊。
落在宋景和眼中,那张莹白的小脸上面,如今才算生动。中衣泛旧,却也不影响她这人的秀气,如同一株生在墙角的小茶花,周围青苔,花开的静悄悄。一头青丝编成的辫子要比绾了繁复发髻,戴上珠玉翡翠的那些人叫他看的更顺眼。
“晚间吃多了。”他随意道。
“这书房你就搬来住。”宋景和指着隔间,“那儿有床,我吩咐你来书房做事,日后就不必跟旁人挤一间。”
他嘲笑道:“你这饿死鬼投胎,旁人怕不是扣了你的饭就是扣了你的肉。”
十安摇头:“这点东西旁人怎么会稀罕?扣我的未免太不厚道了。”
“不厚道的人就欺负你这样的老实人。”宋景和尝了一口银木耳,末了慢条斯理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三少爷低声一笑:“跟你的小嘴一样甜,难怪这么喜欢,都快见底了。”
十安睁大了眼,一惊一乍的像极了被抓住尾巴尖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