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睡不着,想着今下午该如何度过━━我知道他不见棺材是不会落泪的,而且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让我在大众面前难堪。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教室坐满了人。我一个人缩在了角落,低着头。这时候教室里很吵,学生们的谈资五花八门,我嫌吵,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上课,于是我选择戴上耳机,听着SheryfaLuna的“Ilavaitlesmots”。她在里面唱着:
“Ilavaitlesmots,m'arenduaccro(他花言巧语,让我入迷)
Jevoyaisdéjàl'avenirdanssesbras(因为我在他怀里看到了未来)
Ilavaitlesmots,m'arenduaccro(他花言巧语,让我着迷)
Jenesavaispasquejeneleaissaispas(我竟都不知,对他一无所知)
Ilavaitlesmots...(他花言巧语)”
这位在17岁就与30多岁的体育老师陷入爱河无法自拔怀孕的女孩,到底想表达什么故事?我一直在思考着,突然我的耳机被人拿起,一只耳朵听到了安静无声的教室。
我连忙直起身,竟然是他!
花肘子坐在我的身边,眼神眯眯笑,问我:“我可以听吗?”
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浓郁,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我感到一阵恶心。特别是他这虚伪的笑容,让我森然骨寒。我真的很好奇,他总是这么刻意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会不会累?很多时候我都无法判定他的笑容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伪装习惯了,他可能自己都难以辨别真真假假了吧?
余人正在交头接耳,时而朝我这边看来━━我浑身都不自在,心怦怦地跳着。所有人都知道花肘子是花花公子,而且他是同性恋,他现在坐在我身边,不就表明了对我“有意思”?这也就表明,我的身份也会暴露。
我的目眼开始晕眩,虽然只有几十号人看着我,我却感觉千万只眼对我无情扫视,眼神里懵懂、真实、审视、嘲笑、窃笑、火辣、厌恶……尤其火辣的是从我正前方传来的杜航的眼神。
天哪!
我的脸火辣辣的,不知往何处安放。我偷偷瞄了一眼花肘子,他正笑得极其开心甜蜜,就好像泡在蜜糖里一般,对余人的目光丝毫不介意。但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好像也是惩罚我的满意感,他看着我难堪,很满意,很满意。
我趴在了桌上,谁也不看,谁也不听,直到老师来上课了,我才微微直身,不过我从未抬头,也没看身边的畜生,偶尔能察觉到前方的杜航总是回头看我,他每动一次,我的心就加速一次。我觉得,我的心跳再加速的话,我肯定会猝死。
这算什么?被迫出柜?我终于明白了阿涛为何不向父母出柜了,因为这意味着要接受很多自己不乐意接受的东西。就好像林森向奶奶和伯父出柜了,家乡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他会受到很多厌恶的眼神一样。这种感觉极其痛苦,极其压抑。
我将会失去所有的朋友。
可是,我的朋友并不多。很多时候我都不需要朋友。
我想了很多,唯有这种想法让我好受好多。
但这至少证明,在我与花肘子的战争,我战败了。
我看着窗外,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终于下课了,战败的我等待着死神的搜罗,我静静地听着人群渐渐消散,就连前面的杜航也是撒气就走,头也不回一下,很多次下课杜航都要顺着叫我去吃饭的,然而这次,他没有。
我是同性恋,人见人恶,他不理我,这是自然的。小时候看着林森和阿涛那么幸福,我还曾一度以同志身份为傲,可现在那种骄傲变得那么渺小,就好像空气中看不清的微尘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只剩下了我和他。我们什么也没说。
然而这样耗下去是不行的,我不可能死在教室里,我也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我还要生活,就算世人皆将我抛弃,我还有阿涛。
我起身,然而我是靠墙的,出路被他挡了。
“让开。”我冷冷道。
他无动于衷,娴熟地从他皮衣兜里掏出了那熟悉的枫叶脚链。
“我叫你让开!”我真的怒了。
好像见我愤怒正合他意,他竟笑了起来,说:“不戴,不让。”
那一刻我对他的恨意也许是上升到了极点,什么也不惧怕,因为一个人一切的快乐都被剥夺了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仇恨让我瞠目,仇恨让我积压已久未释放的气力积压在拳头之端,让我挥动着臂膀,狠狠地朝他头顶砸下!
“操!”
他这一声嘶吼好似穿破了教学楼的一砖一柱,余音不销。
我完全感觉不到拳头传来的疼痛,他捂着头看着我,眼里带着血丝,血丝里带着火光,熊熊火光里燃烧着我,似要将我燃烧殆尽化为骨灰。
他飞快揪起我的衣襟,把我推到墙上,恶狠狠的目光逼近。我开始挣扎,但是我还是失败了,因为我力气不如他,就像那晚一样我被他死死锁在墙上,就好像已经缴械的猎物,无法翻身了。
“郑小鸭,我说过,我要泡你,这是我对你的命令,你必须服从!”
“你真幼稚!”
“是,你尽管骂,想骂什么就骂什么,想打就打,把你的愤怒都释放出来,但我花肘子敢打赌,你还是会输!”
我盯着他死不认输,说:“要我揍你?首先你要放开我。”
这句话尤其好笑,他也笑着松开了我,然而他挡了我的去路,我是跑不掉的,只能乖乖被他包围。他摸了摸裤兜,竟然掏出一把小刀。
“郑小鸭,你不是很能耐吗?老子找了你一礼拜,今儿来送死来了。来,看见了吧,好锋利的刀,杀人很痛快的!拿着!”
我抢过了刀,有些颤抖着架上了他的脖子。
他乖乖仰起头,狠狠地盯着我,丝毫不惧怕,竟然还在发笑。
“杀人很快的,就一刀,狠狠切进去,你就会看到血光飞溅,而且很爽快!”
我的手一直在抖,竟也不争气地掉下泪来。他抓起我的手,说:“用力!来啊,切进去!”
我的手在他手里完全失去了力气,却颤抖不休。很久之后他松开了,我的手也如他手中的一堆清灰立马散开,小刀也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声响。
“我说了,你会输的。”他的语气似在对自己的战利品宣布自己的野心。
很快,我的唇被吻住。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世界再次空白,就好像穿梭回了几年前的雪地里,让我回忆的那个吻一样。那么熟悉,那么让人厌恶。
他的吻很粗鲁,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然而我又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那么恨他,却又不能杀了他。我不杀他,他会来缠着我,征服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的吻突然停了,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他的笑容。
“郑小鸭,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人了。”
他低下身,就要为我戴上脚链,似乎要把我锁住,成为他的宠物。
我没有挣扎,一点也不想,我也没有力气挣扎。我没了选择。因为一个人在被逼着做一件事的时候,且此时没有能力反抗,何必不顺应着这无情的逼迫?此时虽放弃选择,但不能放弃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