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阿鸢开口,林书衍率先起身,朝着她柔和一笑,躬身作了个揖:“阿鸢妹妹日安。”
“母亲还时常说娟儿生得雪玉可爱,书衍也以为是,可今日一见阿鸢妹妹,才知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声线清朗,娓娓动听,一举一动皆是极佳的教养,说话时亮如星辰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颇有几分重视之意。
落在陆憬眼里,却活脱脱是个披了人皮的伪君子。
此人便是阿鸢嫁过无数次的夫婿,镇南侯嫡长子,林书衍。
当年阿鸢寒气入体,落下病根妨碍子嗣,镇南侯府也不曾悔婚,待阿鸢替平宁长公主守足了三年孝期后,如期聘了她过门。
世人皆赞林书衍有情有义,是世间难得的君子。
可若当真如此,陆憬也不会如此恨他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林书衍确实不曾悔婚,确实没有半分犹豫的娶了阿鸢过门,但他娶阿鸢为正妻的同时,还抬了大理寺少卿的次女为侧夫人。
两人同日同时进门不说,新婚当夜,林书衍未在正房留宿,三朝回门时,让阿鸢孤身一人回荣国公府,自己则与侧夫人宿在娘家。
此等小事倒也不值一提,更令陆憬恶心的是,林书衍明知赵姵嫉恨阿鸢,却在赵姵召阿鸢进宫,名为表姐妹触膝长谈,实则变着花样欺辱时,装作不知。
更甚一次,赵姵以心爱的首饰丢失为由,大庭广众之下命宦官强迫阿鸢脱衣搜身,阿鸢自然不从,百般反抗下意图跳湖寻死时,被得到消息匆匆赶去的陆憬救下,才得以脱身。
回到镇南侯府,等待她的更是满城的风言风语,已是婆母的陈氏自她过门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非但不待她如初,还偏宠侧室,对阿鸢更是动辄训斥辱骂。
偌大的侯府,却毫无阿鸢的一片立足之地。
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下,阿鸢的身子日渐破败,甚至还等不到陆憬登基为帝,为她报仇雪恨,便早早撒手人寰。
所幸阿鸢也不是好欺负的,临死前的一封奏书,为镇南侯府的覆灭,埋下了致命的一笔。
阿鸢乃堂堂纯福郡主,上京城里有名的贵女,盛宠时何人不畏惧三分,一朝跌落枝头,却被他林书衍折辱至此。
偏偏陆憬当时虽为太子,却止步于她已为人妻不敢逾越,而阿鸢那种种惨痛的经历,在她身死后,陆憬才从她贴身侍女口中得知。
此间种种,让陆憬如何不恨,恨不得一刀将林书衍杀死当场,又哪里肯沾他半分。
相较于陆憬仇人相见,欲杀之而不得的愤恨,阿鸢倒是面色如常,只笑意淡了几分,屈膝回礼:“书衍哥哥/日安。”
虽口称‘哥哥’,却对林书衍的夸赞之词无半分回应,并不亲近,甚至有些冷淡。
林书衍似是有所察觉,眉尾轻挑,随后不再多言。
平宁长公主并未错过三个孩子间的暗流涌动,倒是对阿鸢头一回明显对一个示好之人回应冷淡有几分好奇。
陈氏从前因故一直久居酉阳老家,就连京中的镇南侯府都是镇南侯的侧室在打理,这回进京……
思及此,平宁长公主觑了一眼头一回被陈氏带上门的林书衍。
算算年纪,等翻了年,林书衍应当满十二岁了,大夏民风开放,京中更是如此,过了十岁,父母便会替子女们寻摸适龄的婚配对象。
陈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带林书衍上门,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林书衍。
倒确实生得一表人才。
想明白陈氏就是图谋她姑娘,平宁长公主心里便有些膈应,她的阿鸢才六岁,一个个便把主意打她头上去了。
倒是陈氏瞧见了一旁面色不善的陆憬,一脸讶异的问平宁长公主:“这位是?”
看见一旁跟个护食的狼犬一般的陆憬,就想起头一个打阿鸢注意的姜国公,平宁长公主更怄了,没好气的说:“隔壁姜国公家的。”
转念一想,便是没横空杀出个陆憬来,她也瞧不上镇南侯那乱成一团的后院,哪个正经人家会把正头夫人送去乡下,留个侧室管家?
她百般娇养长大的女儿,堪配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何必去面对那糟心的烂摊子。
况且,谁知道这林书衍如今看着是个好的,难保后头不会跟他那不着调的爹学歪,还是陆憬好,傻是傻了点,但满心满眼都是阿鸢,加上姜国公之前应承的,这一点怕是全天下的男子都做不到。
想通这个关节,平宁长公主顿时心情愉快了不少。
姜国公家有个痴儿一事,远在酉阳的陈氏也有所耳闻,有些惊讶的直盯着陆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