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初是在大学堂相识,虽然原形截然不同,却如姐妹一般投契,后来我们当了近八百年的闺中好友……瑾儿,你应该知道,不擅长国事的凤凰君需要与一个擅长此道的辅臣结契,才能登基吧?我当初的辅臣,便是你母亲。”
灵瑾微怔,她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样。
灵瑾说:“娘看起来并没有不善于国事。”
“那是现在了,最初并非如此。”女君说,“她为我当了七百年的国臣,最后又为我而死。从那以后,便再没有人可以像她那样与我彻夜谈心,再没有人能像她那样陪我说尽天下奇闻,再没有人为我酿她当年的桂花酒……”
说着说着,女君凤眸中竟不觉流下一行泪来,她匆忙拭了,转头又如平时一般对灵瑾飒爽而笑:“总而言之,她是一个奇女子。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能有机会再与她见一面,该有多好啊……”
灵瑾木讷地望着女君,在凤凰宫长大的这么些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强大的母亲哭,虽然只有一滴泪。
女君这样的反应,灵瑾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了,怕触及母亲更多的伤心事。
她想了想,上前一步,抱住母亲的腰,将脑袋靠在她怀里。
灵瑾说:“娘别伤心了,虽然我的生身父母已经不在了,但你还有我。我会代替我的亲生父母一直陪在娘身边的。娘亲将我养大,我是娘亲的孩子,但等我长大了,也可以代替生母,当娘亲的朋友。”
说到这里,灵瑾不确定地皱起脸,担心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和我亲生母亲长得像不像。”
“乖瑾儿。”
女君失笑,弯腰将她抱住。
然后,女君认真地凝视灵瑾的脸,说:“你像的,很像。你有着你母亲的眼睛,你母亲的耳羽形状,你母亲的鼻梁,你母亲的尾羽形状……不过要说气质和天赋的话,可能和你的亲生父亲更像一些吧。”
灵瑾不解地看着女君。
而此时,女君的眼底,正倒映出灵瑾的模样。
在女君眼中,灵瑾的身影小小的,却有一种安静而出尘的气质,不像是机灵吵闹的雀鸟,倒如云中白鹤、高山寒雪。
女君笑了笑。
她站起身来,牵起灵瑾的手,道:“走吧,该去做衣裳了,我带你去量身。”
灵瑾乖巧地跟在女君身边走。
但走了几步,她又不禁问:“母亲,关于我的事,哥哥他……一直知情吗?”
“嗯,瑜儿知道的。”
女君回答。
“我带你回来的时候,瑜儿已经知事了。”
“……噢。”
灵瑾低头应了一声。
这一日,入夜后,灵瑾忍不住去敲兄长的门。
寻瑜寝殿的灯是亮着的,这两年他要修习的功课似乎很多,经常要秉烛要很晚。
灵瑾敲了三下门,就忐忑地站在门口。
门内传来搁笔的声音,兄长大约看到人影就能认出是她。
不一会儿,门开了。
寻瑜穿着丝质的常服,衣襟宽宽松松的,他低头看到妹妹以一种非常守礼的姿态异常拘谨地站着,不由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哥哥,我……”
灵瑾不知怎么开口。
从母亲口中确切地得知了她真实的身世以后,她就有些在意哥哥的看法。
灵瑾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喜欢黏着兄长,可是兄长对她的态度却没有那么明朗。
她是不是其实给哥哥添了很多麻烦?
哥哥会不会其实不喜欢她这个不速之客般的妹妹?
哥哥一直以来是怎么看待他们这样的关系的?
灵瑾一方面纠结,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实在想得太多了。
无论兄长以前是怎么想的,他们现在关系其实还算不错,哥哥是会容忍她撒娇的。世界上还有很多兄妹关系差到跟死敌一般,她与兄长之间的感情虽然不算腻歪,但这样保持一定距离感的亲近说不定反而更为恰当长久。
灵瑾越想越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改口笑了起来:“没事,我只是忽然想哥哥了,就过来看看。哥哥功课快写完了吗?”
寻瑜说:“早已写完,在看些别的书。”
“原来是这样。”
灵瑾恍然大悟状。
“那我不打扰哥哥,回去睡觉了。兄长晚安。”
说着,灵瑾认真对寻瑜行了一礼,便掉头跑了。
寻瑜远远望着灵瑾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小身影,长久没有关门,过了一会儿,眉间拧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