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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1 / 2)


御史台在皇城内,东临宗正寺,西接太史监。进皇城或者宫城之人需用门籍,思夏没有,她拿的是张思远的印,求含光门的守卫,希望能进去。

守卫再三作难,但想到太后格外疼爱这个外孙,便让其中一人领着她进去,免得她惹了事赖到自己头上。

思夏听闻,进到御史台推鞠房的人,掉层皮是轻的。

天空隐了月色,大风呼呼地吹,思夏觉着立春以来的天更冷了,冷到能冻掉耳朵,冷到穿靴后脚趾头发僵。头次进皇城,她哪儿都不敢看,她也没心思看,牙齿在打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含光门的守卫将她领到了御史台,又在她的恳求下帮忙寻找一位姓秦字仲舒的侍御史。

秦仲舒并没有出来,但有庶仆来见她,又破例带她到了推鞠房。风声刮得松柏呜呜作响,更有蝙蝠从檐下掠过,惊得思夏打了个哆嗦。

灯火晦暗,她先闻到血腥气,继而看到了一具浑身是血的人,她奔上前去,失态大叫:“阿兄——”

宝绘闻声而起,趿着鞋奔过去,撩开床帷,看床上的人皱着眉,手紧抓被子,两脚乱蹬,忙推她:“娘子!娘子醒醒!”

思夏骤然睁眼,看着屋中昏昧的光亮,惊恐地抓着宝绘的手,声音干涩道:“阿兄呢?”

“娘子又做噩梦了。天还未亮,阿郎自然是在静风轩睡着呢。”宝绘抬手摸她的脑门,赶紧宽慰,“看这些汗,想来梦里的事太吓人了。”

思夏坐起来,两肩一松,这才感到浑身上下都是汗,已经潮了白色的中单。她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今晚又不好了?还是心里不舒坦吗?”宝绘坐在她身旁,给她捂好被子,心疼道,“等天亮了,再请医正过来看看吧,调几味药,兴许夜里睡觉就踏实了。”

思夏靠在她肩头,心有余悸道:“不是上元夜的事。”漠然一会儿又说,“我梦到他了,在御史台,浑身是血……”

“娘子担心阿郎?”

思夏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你没看见,那支箭,冲着我来的,却擦着他的肩过去了,有半掌长的口子,肉都凹了一块,流了好多血。”

“只是因为阿郎受伤,娘子才担心的?”

思夏语塞。

宝绘极度不解:“这几日娘子是怎么了,为何总是躲着阿郎?”

思夏没话说了。

宝绘见她有意回避,便也不多问,只劝她:“才过子时,娘子接着睡吧。”

思夏却是睡不着了,想到那个梦便惊惧。现在这事闹得这么大,会不会再像多年前那样——她听说,天生三年,长安几要大乱。

而阿兄,真的会没事吗?

她又开始瞎琢磨了,想着想着,也不知几时了,一动不动,竟是又睡过去了。

宝绘给她理好床帷,迷迷瞪瞪着一双眼,暗自叹了口气,打那晚张思远搬回静风轩,思夏的情绪就不对了……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待天亮起身后,思夏迫切想见张思远,可她不想主动跟他说话,终于捱到了饭点,他来了。

不等他张嘴,思夏便乖乖端着粥给他喂,张思远非但没感动,反而觉得她照顾不周,说她忘了给他换药。

绀青便又端来瓶瓶罐罐,思夏也没矫情,换完之后很是放心地说:“过了一宿好多了,消肿了,想是再过一两日便会结痂的。”

张思远自行拉好中单,又自行系好圆领袍的扣子,一抬眼,看到思夏两手拖着带子,刚要说话,思夏已抢了先:“第三个孔,我记下了。”

如果不是想到他太难,她才不会做这些事。不能太过分,得心疼他。

张思远见无需废话了,便展着手由她摆弄。看她今日乖得像只猫,忍俊不禁。

忙完这事,思夏打了个呵欠。

“怎么,安神药不管用吗?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没事。”思夏平静地道,“这几日吃安神药困了就睡,夜里反而睡不好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力气?”

思夏蹙眉,他又憋什么坏水呢?有什么事直接说,如果是好事,她说没力气就太可惜了,如果是坏事,她说有力气就太不爽了。

张思远抬手摸摸带子,笑道:“带你去见个人。”

思夏的眉头蹙得更加厉害,疑道:“谁?”

“你恩公!”

“啊?”

“上元夜救你的人哪!你还想扣下人家的斗篷不成?”他嫌她傻透了,招呼宝绘给她拾掇干净了再出门。

廖以煦的斗篷,是棕红色,上有卷草纹,临出门,思夏特意薰了香,担心他不喜欢浓烈的檀香,而是用了张思远的沉香。

她打扮得干干净净才捧着斗篷出来,却见绀青捧着一块洒金红布,便问:“是什么?”

“阿郎抄的经书。”绀青又催她,“娘子快上车吧。”

廖家的宅子在安邑坊,胜业坊向南是东市,东市之南才是安邑坊。

路上思夏问:“怎么突然想起去廖家?”

张思远闭目不言。

思夏不高兴了:“哪次都是这样,让我不明不白地跟着!”

即便不知道事情原委,这几日下来,虽说她脑子的反应称不上迅捷,但也足够快了。然而,张思远还是觉着她笨!

他微微睁眼:“我说带你去见你恩公,就是要去他家见?”

他自己也疑惑,为什么非要亲自去见?他琢磨了一上午,犹豫了一上午,很无赖地抓阄,捏起纸团,是去。

为此,他抄了经,虔诚一些,总没坏处。为此,他叫了杨璋,保险一些,总没错处。

“阿兄不说明白了,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思夏将廖以煦的斗篷摔在他怀里,愤然道,“我可说好了,上元节的晚上,我并没有求着他救我,反而是他和冯家三郎耽误了我逃跑。就不必拿‘恩公’的名头来压我了!”

张思远摸着那件斗篷,莫名很开心:“你这是……跟我证清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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