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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1 / 2)


冬至前七日,思夏和李增将更易新衣之钱、备办美食之钱和祭祀先祖之钱全部记好,随后李增又领着郧国公府上上下下预备各种过节物品。

冬至前三日,思夏和李增选了玉佩、碧松烟墨等物送给张思远列出的那六个人。有他在国子监的老师,还有他在曾经在国子监的同学。

李增说这几个人都是清高可贵之人。思夏这才明白,张思远是嫌那些要登门的人烦。

又是老师,又是同学,他送礼也不是结交,且只送清贵之人,这是在堵那些想论画人的嘴。不是他孤傲,是懒得应付,睡觉养神都比与他们说话强……即便他睡眠质量不大好。

冬至前两日,思夏在账房和李增商量完给众人的赏赐,便去给张思远汇报。

一进他书房,却见他画完了那副《雪堂图》,正吩咐绀青拿去装裱,还叮嘱了装画的匣子不要有任何花纹,简简单单就好,毕竟画是重点。

他也真是事多,为了突出他的画,匣子居然都不能有花纹。难怪他的画室简陋得像个仓库,居然都是为了让他的画闲得更美!

看着绀青离去,思夏将账册捧给他,是按着仆役等级分的四等赏钱。

张思远对此并无兴趣,只要不把郧国公府赔出去就成,把思夏日后的嫁妆给备了,其余的够他养老即可。不过他也会比较,看了几眼便瘪了嘴,“怎么我院子里的人赏钱是最少的?”

“我初次管账,一切听李翁的。”以为思夏不知道呢,谁让他院子里的人生了要害主人的心思,这可不是普通的错,所以全院都跟着遭殃。那个侍女被关到现在,思夏数次想去看看,都不可得。

“好吧。”张思远将账册递给她,“听李翁的。”然后又问,“去大慈恩寺的佛经抄好了吗?”

“抄好了。”

“那就好。若是因管家太忙,少了令尊令堂的供奉,便是我的罪过了。”

国朝视冬至之日堪比元日。宫里会在这日于南郊祭天、大朝会、宴赐群臣还有大赦天下之恩典;除此之外,百官于冬至前三天和后四天休沐。国朝百姓在冬至时也会祭拜先祖、拜喝宴饮、占侯数九,且要于冬至日的前一晚守夜。

思夏母葬长安,父葬太原。她被接到纯安长公主府时是一身素衣,什么也不懂。还是纯安长公主为她爷娘在大慈恩寺里供奉了牌位。如此一来,方便她前去祭拜两亲。

思夏早成孤女,但因长公主呵护,这么多年,早已接受了无父无母的现实。而张思远不同,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郎君,张苒卒时他在宫里养病,没能为父送终而抱憾终身,原想养好病孝敬母亲,却不想长公主长期忧思,竟也早早撒手人寰。

他能做的除了吃药还是吃药。

每到这种扫墓祭拜的时节,思夏便会看着张思远眼中暗淡无光,整个人也形容枯槁。往年都是张思远先去祭祖,再回郧国公府祠堂上香,随后再陪着思夏去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位于万年县晋昌坊内。车子从胜业坊出来向南碌碌而行,能听到街上的喧闹声,思夏挑帘而望,食铺、邸店、珠宝铺前不似平日人多,却依旧是车水马龙之像。

待车子停稳当了,思夏下车,整顿衣裳。身后宝绘手捧红色云文锦包裹,正是她亲手所抄的佛经。

大慈恩寺占晋昌坊半坊之地,重楼复殿,恢宏壮观。思夏一入法门,踏着青石行走,抬头可见寺中松柏参天,亦能闻诵经之声。慈恩寺塔峥嵘耸天,其内供奉佛像、舍利和经文。国朝进士及第,有在雁塔题名之佳事。

思夏遇僧,双手合十,恭敬行礼。

登上高台,可见炉中香烟缭绕,其后雕甍舒展,是大雄宝殿。大殿正中供奉释迦牟尼佛,佛像眉如新月,眼似青莲,端坐菩提树下的莲花宝座上,左右随侍迦叶、阿难二弟子。

思夏一路礼佛,其后与张思远分开,与宝绘东行至钟楼,其内供奉地藏王菩萨,四周亦有往生超度牌位。

她洗净双手,打开包裹,取出檀木香盒,数十卷硬黄纸是名贵的藏经纸,她一改往日所喜隶书,换上时下流行的小楷,恭恭敬敬抄写四十二章经。此刻一一展开,供奉至宝相之前。

起身后,思夏复又行礼,宝绘随着她三叩九拜之后,将她扶起。二人再回大雄宝殿前见张思远和绀青。四人往回走,路过慈恩寺塔,思夏止步,不再前行。

张思远撇头看她,催道:“昨晚守夜,现在不累吗?快回吧。”

思夏探着身子寻找,日光在她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色。张思远意识到她是在找自己的名字,忙上前去,领着他去看,当年曲江宴饮后,他在雁塔留了名。

“我人在这里,不够你看的吗?”

她羡慕他青春年纪就拥有了美名。那时他兴奋,奔回家,和长公主说他中了二甲,和思夏解释什么是二甲,以及进士科是最难考的,他一举中第就是比较厉害的意思。

思夏看着他,粲然笑问:“阿兄知道我方才和佛祖求什么了吗?”

“我当然想知道。”张思远道,“不过不要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好。”她就将祈求佛祖的话埋进了心底。她每日都会念叨一遍愿望,她请求佛祖保佑她,希望愿望能成真。

几人出寺,街上喧嚣充耳。这时听到清冽如甘泉声音,“思夏!”

是冯素素。她笑意盈盈地走来,喜道:“这么巧。”她又看了看张思远,笑容更喜,“张郧公可大好了?”

张思远笑不出来,僵着脸回道:“多谢关心,已经好了。”

思夏问她:“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随母亲来。”她说完就拉过思夏咬耳朵。

张思远见她俩有悄悄话说,先上车回避,抬手一看掌心,大吃一惊,竟然出汗了。这是什么时候添的这种毛病?

待思夏上车,看他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内壁上,给他扯了扯披风,却惊了他一跳。

思夏惭愧:“吓到阿兄了。”一想不对啊,她上车动静比给他扯披风动静大。

他没吭声,安心靠回去。却不料那股莫名其妙的感受又来了,这次从脑子窜到了胸口。

也不知走到哪了,车子猛然停下。张思远又被吓到了,骤然睁眼,语气带着呛味:“怎么回事?”

绀青作难禀道:“……阿郎,有位娘子突然冲出来,拦了路。”

张思远:“……”出门在外说这话不嫌丢人吗?

思夏轻轻打开帘子,一道亮光贴在她白皙面庞上,像是被日头晒褪了颜色。她透过一道缝隙,看到一位戴帷帽穿披风的人。

她知道那些小娘子爱跟车,今日冬至,想必都在外头玩,看见了郧国公府的车子,又要发疯了。她有兴致搭话,不露脸只露声:“娘子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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