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奕君自己一直知道,虽然从小被人修教导，但是可能自己镌刻在骨子里的本性是冰冷而凉薄的,很多东西他记在了脑子里,却没有记在自己的心里。
即使最开始,在所有人眼中,他确实是一个有礼温和，十分另类的魔族。事实上,有很多在人族看来是荣誉或者屈辱的事情，龙奕君对之并没有那么在意,可以说是不以为然。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会因为自己符合某些标准而有强烈的自傲或者强烈的屈辱悲愤之心。
但是即使如此，龙奕君毕竟是被人修养大，在人修的仁义礼智教条中成长,并不能在被人阉割后还保持毫无意见和反应。
龙奕君的第一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因为实在太痛了,以至于他的眼前发黑，理智和自我拧在一起,成了混沌,不停扭曲又拉伸,不停地喘气。
现在自己究竟是哪个状态也分不清楚了，脑子里只剩下剧痛的反馈。
方桐桐切下来了一个后，蹲在他的面前，紧紧地盯着龙奕君可能的反应和他虹膜的颜色变化。
龙奕君浑身冒汗，眼睛在金色和红色间飞快转变,最后金色几乎一闪而逝，仿佛不愿意再控制自己身体，清醒停留在意识中。
最后眼睛变成红色的时间渐渐变长，将金色完全挤压。
果然，红色眼睛的龙奕君获得了胜利，当然，某种角度上来看，也可以说是金色眼睛的龙奕君夺得了胜利。
龙奕君的状况完全稳定下来后，天阶修士的仿佛也不堪这痛苦，直接陷入昏迷休眠之中。
方桐桐把他的捡回自己镯子里，看了看伤口，速度很慢，流血很多，但确实在复原。
她想了想，拿一块纱布帮他包了一下，然后拖回了山头上。
山头上的房屋几乎都已经变成断壁残垣，还有些质量好的还在坚持着，也有几乎没有什么毁坏的，比如玄女的那间主殿。
弟子们不知道躲在了哪里，地上并没有见到什么伤患或者残肢，玄女也不在。
之前龙奕君说她快死了，不知道是不是重伤了被人拖回殿内治疗。
方桐桐拎着龙奕君的领口，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管他，直接丢在床榻上，然后就去殿内找玄女。
玄女并没有死。
事实上，她也没有重伤，玄女盘坐在自己的垫子上调息着，感觉到方桐桐的到来，瞬间睁开了双眼。
方桐桐走过去跪坐在她面前，玄女虽然是受了些伤，面色发白，但是精神很好，看起来十分正常。
“师父，你怎么样了？”
玄女：“调息一下就缓过来了，他现在去了哪里？”
方桐桐告诉她：“他在我的房间里，我把他带回来了。”
玄女眼神复杂：“我刚刚察觉到了你自爆的心愿……你不打算趁现在杀了他吗？”
她察觉到了方桐桐想自爆，但是并没阻止，因为玄女发现，方桐桐那时是真心想要和龙奕君同归于尽，一死俱死。
方桐桐望着她，说：“本来是打算弄死他算了，但是现在他好像又变成了原来我爱的模样，所以想看一看。”
玄女捏她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问：“你不怕他再次与你刀剑相向？那时你必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要她说，狗男人就应该直接被剁了，趁他病要他命才是道理。
方桐桐被她捏得歪了头，见她并没有很不高兴的模样，安慰：“别担心师父，我拿刀对着他识海，如果他醒来是我讨厌的那个，那我就把他弄死。”
玄女其实并没怎么听懂，但是满意了，松开她：“记得弄干净点，你先回去看着他吧。”
方桐桐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龙奕君还躺在那塌上，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还因为后来被拖出水潭沾了许多泥污。
方桐桐走过去，帮忙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看他伤口还在流血，就随便用块纱布裹了一下，反正很快他就会自己止住，怎么也死不了。
龙奕君一直拧着眉，脸色泛白，一副虚弱的模样，应该是真的元气大伤。
方桐桐盯他看了一会儿，拿住一根手指按在他的眼皮上面，然后慢慢往上移动。
龙奕君没有反抗的迹象，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在眼珠上滑动，然后将下面的眼睛露出。
虹膜是红色的。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方桐桐凑过去，认真观察了下，发现他尖细的瞳孔往外虹膜的辐射状变成了金色，但是整体来看还是红色的。
为什么龙奕君的眼睛会变成这样？难道因为昏迷了不痛，两个自我就继续在识海里打架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吗？
因为被她掀开眼皮，扩散的眼珠干涩，有瞳孔收缩的迹象，方桐桐连忙将手放开，担心他起来。
方桐桐给他盖好了一床被子，在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做什么，拿出一把刀放在旁边备用，然后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在他身边打坐调息，专心修炼。
一天过去，她盘坐在龙奕君的身边一动不动，等躺在旁边的人手指动了下时，她便敏锐地睁开了双眼。
方桐桐眨了眨眼眸，转头看向他。
龙奕君眉心动了动，睫毛颤抖，有睁开的迹象。
方桐桐拿起了刀子，对准他的额头，望着他掀起眼皮。
龙奕君睁开双眼瞳孔聚焦的时候，正好对着尖锐锋利，充满无形的杀机的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