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不凡回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纤瘦的女孩儿,穿着一身白裙,手上撑着黑伞。
她走上前,把伞举高,直到遮盖住平不凡。
“我是林墨的女朋友。”
“你是他的女朋友?”平不凡惊愕地低下头,“他的女朋友不是死了吗?”
“我没有死,只是听从林老爷的话,暂时从公寓里搬离出来,林老爷说,等林墨有所作为后,会让我回到他身边,所以我才会离开的。”
“那林墨为什么说你死了?”
“其实...”女孩儿咬住她的下嘴唇,“林墨上次和我一起去医院检查,就查出了家族遗传性的神经疾病,他有的时候会有比较严重的妄想现状,甚至会怀疑我是不是出,轨之类的,但我没想到,这一次这么严重。”
“原来是他。”
那个白衣大褂口中的家族遗传是林墨。
根本不是林兮。
“谢谢你的伞。”
平不凡从女孩儿高举的黑伞中抽出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女孩儿看着平不凡踏入雨幕,挺直着背影慢慢离开。
平不凡伸出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冰凉的手和滚烫的额头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过,现在不是他休息的时候。
现在...
他要去一个地方。
一定赶在电车停止运行之前赶过去——
平不凡脱下湿重的衣服,在雨中奔跑起来,天地茫茫大雨,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起来。
精神院房间里,林墨在白色的床上缩成一团,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开始哭。
他的异样最终在敲门声响起后停止。
门外的人敲了三下门,而后“吱呀”推开门走进来,湿漉漉的鞋子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泥泞的脚印。
看到来人后,林墨如同一只被触怒的豹子,从床上跳起来,用手抓住男人的衣服领子,“不是说好587个人吗,为什么多了一个人?!”
林墨双眼充血。
男人把林墨的手从自己的衣领子上拂开。
“我们确实说好的是587个人,但是林兮找到我,说要多找一个人。”
“林兮,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做...没有理由啊...”林墨赤着脚往后退。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男人语气平淡,“也许他就是想让某个人永远忘不掉他吧。”
林墨跌坐到病床上,“死的不应该是林兮,不应该是他...”
“我这次来,是来回收药剂,上次应该还有剩余的,那东西放在你们手上太危险,我收回去。”
林墨抱住头,嘴中不断呓语,他已经听不见外界的话语声。
男人见林墨没有再理睬自己,径直翻开林墨的随身物品,最终在一个牛皮袋子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装着紫色药剂的试管,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光芒。
男人把使馆放入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林墨,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墨痴痴地抬起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就算化成灰我都会记得你。”
“很好。”男人的唇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抬起手。
黑色的枪口对准林墨,几乎是一瞬间,“砰”得一声,子弹穿过林墨的眉心。
鲜血炸裂。
林墨睁大眼睛,身体僵硬得倒落。
窗外的乌鸦,高声啼叫。
……
电车上,靠在椅子上的平不凡打盹,到站后,他站起身。
一走动头部便如同被重物猛击,后脑勺震晃着疼。
胃部还是抽抽着疼,他是在走不动,只好拦着一架三蹦子。
三蹦子颠颠簸簸,一直开到凡子庄的小火车站,换乘火车十几分钟后,平不凡再次来到当初的研究基地。
从楼梯走下研究地前,平不凡先是用手把自己湿漉漉的刘海给撩上去,把被雨水打湿的T恤理平整,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因为下雨的缘故,隧道阴湿,越往下走温度就越低,平不凡被凉气包裹住。
地底的仪器发出微弱的跳跃声,恰如大地的心脏,研究员们戴着口罩各司其职,地下的粉尘扬起。
当平不凡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忙碌的研究,火花在加速器上的玻璃罩里摇曳、炸裂。
研究人员们沉默着,仿佛都在等待平不凡开口。
平不凡先是将这些人全都扫视了一遍,他们有的是五六十的老干部,有的是刚刚成为研究生的小年轻,口音不同,专业领域不同。
而将这来自五湖四海、各不相同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正是林兮。
“我知道大家都很敬重林兮,作为他的朋友,我也很佩服他,能将一个尚未开发的领域坚持不懈地做下去…”
平不凡额头滚烫,身体如同羽毛般不知东西,但大脑确实清醒到可怕。
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在身体里替他开口。
“现在林兮离开了,我将接管这个地方,或许我没有林兮那般丰厚的机甲和粒子知识,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个研究基地将会得到最好的资源和管理。”
平不凡准备把林兮留给他的钱全部投到这个研究所,再加上自己手表里那取之不尽的财产——
“如果能帮到你们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力相助。”
平不凡从没有想过自己也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
心底有一个地方一直在抽动着…
他想帮林兮完成失落的梦想。
不管这个宇宙射线到底是什么,不管他们研究的东西到底是哥伦比亚探索新大陆般的伟大创新,还是唐吉诃德用标枪投掷风车般的徒劳无货,平不凡都想孤注一掷。
哪怕这个地下研究只是个空想。
沉默终于被人打破,幽深的地下渐渐响起掌声,加速器上的火花在玻璃罩中兴奋地跳跃。
为首的一个白大褂年轻人说道,“我们不是白日梦想家,我们是实干家,我们研究的是正确的道路。”
研究员们纷纷松了口气,为自己还能留在这地下研究宇宙射线而高兴。
这种喜悦的气氛逐渐感染了平不凡,让他感觉林兮好像还活在这地下一般,和跳动的地心熔岩化为一体。
他跟众人道别后,再次踏上地面,他外面的雨已经听了,半空中亮起彩虹。
半山腰处火车从轨道上“咯噔”“咯噔”得蜿蜒而过。
平不凡转过身,这才发现原来研究所的门盖子上刻着一行字。
虽然字迹因为风吹雨打显得模糊,但大概还是分辨得出,平不凡不由自主地跟着念到。
“地心滚烫,宇宙翱翔。”
也就在他念完最后一个字,一朵白色的火焰如同花般在他的手背怒放。
半空中升腾起无数个泡泡,反射着阳光和彩虹,冉冉上升。
渐渐地,那些泡泡颜色逐渐加深,由一开始的透明色变成后来的深咖色。
有个泡泡落到平不凡的跟前,他伸出手心,泡泡便如同水球般在半空炸裂,“噗呲”一声,半空中弥漫可乐味。
紧接着,半空中所有的泡泡一个一个炸裂,半空下起可乐雨,混在爆裂的气泡。
平不凡想起不久前他跟林兮在按摩店里的对话。
“渴了,想喝可乐。”
“别喝,现在太晚了,马上就要比赛,我答应你,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买可乐。”
“行啊,到时候必须给我来几箱可乐!如果我没看到,你知道下场啊...”
平不凡仰起头,可乐液滴在他的眼里炸开,沿着侧脸流淌甜丝丝的气味,虽然甜,却刺痛眼睛。
眼睛发涩,连着心脏的地方发疼。
平不凡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靠...”
他才不承认自己哭了。
是可乐。
可乐而已。
漫天的可乐落下,彩虹高高挂起,似乎再没有终点。
*
平不凡靠在墙角,伴随着火车声和可乐气泡声慢慢失去意识,额头滚烫到超乎物理温度,胃部的绞痛已然麻木。
在完全昏迷之前,平不凡抬起手,试图按下120那个紧急呼叫键,身体却一点都不听话,沉重得如同被灌铅,黑暗狠狠地把他拽入虚无。
他不会死在这儿吧。
平不凡无奈地闭上眼睛。
林兮,你够狠。
模模糊糊中,平不凡似乎在做梦,天空的可乐雨还在下,有个人弯下腰,拖住他的身体,冰冷的手拂过他的额头。
“我还以为你心如磐石。”
那个人似乎在这么说。
“原来你也知道心疼啊。”
而后,就是柔软的风,梦境变得白茫茫,平不凡觉得自己仿佛被裹在光中,温暖而又惬意。
“sodoI,sodoyou.”
“Iotstoplovingyou.nobodysurvive.howifetyou.babysodoi,sodoyou.”
平不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宽敞的床上,灯光耀眼,房间里放着舒缓的爵士音乐。
他醒来的第一个反应是离开掀起自己的被子。
还好,裤衩儿还在。
他转过头。
嗯,周围也没睡什么奇怪的男人。
他松了口气,重新滑回软绵绵的被窝。
都是这本书奇奇怪怪的设定,都给他整出神经敏感来了。
被子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团子往上凸、起,像个西瓜藏在被子里,平不凡伸手一捞,原来是小白猫。
小白猫紧闭双眼,看上去很困的样子,平不凡用手指扒拉他的眼皮子,小白猫露出眼白,很快又耷拉下去,眼皮子如同被胶水缝住一般。
平不凡的视线被小白猫的尾巴吸引,那本来洁白无暇的绒毛上又多了一圈牛奶白,因为都同属于白色,所以非常不易察觉,现如今,小白猫的尾巴上已经有了两个不同颜色的小圈圈。
平不凡试图蹭掉‘颜料’,但他发现无论他怎么磨蹭,那颜料就像是长在小白猫的毛上,丝毫不变淡。
小白猫甩甩尾巴,重新缩回自己的被子里,化为一只安静的西瓜。
绿色、白色。
白色、绿色。
平不凡皱起眉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熟悉无比。
他的脑海中闪过两束摇曳的光亮——
火焰!
是火焰。
原山有的火焰是绿色的,而林兮的火焰是白色的,自从他们把火焰传递给他之后,小白猫的尾巴就长出了这些半永久小圈。
难道...这事儿跟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有关?
平不凡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比起这个,他还是先弄清楚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比较重要。
他环顾四周,发现房间装修的风格古色古香,房顶的暖黄的灯用平平的灯罩盖住,灯罩是用纱布做的,上面绣着几个手拿团扇的古代女子,床前还摆着一个屏风,神神秘秘的。
要不是还有电灯,平不凡还以为自己穿越到古代了呢。
他坐直身,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精气神还不错,就是有点儿饿,他用右手臂撑住床头,一个跳山羊的姿势直接跳下床,耷拉上拖鞋往外跑。
跑两步发现质感不太对,低头一看...霍,竟然是木屐。
平不凡下楼梯走得小心翼翼,后来干脆直接把木屐脱掉光着脚在地上走,地板凉凉的,还挺舒服。
他从楼梯上下来,置身于偌大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寂静得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平不凡一人。
比起找厨房这件事,倒是这房子整体的装修风格把平不凡给镇住了。
他站在楼梯的第二个台阶上,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黑色的符咒,整个地面上大概贴了有几千张符咒,它们乌泱泱组成一个巨大的符咒,烫金的符字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关’。
场面过于壮观,平不凡被惊得不敢大声呼吸。
至于...这么夸张吗。
平不凡没有再赤脚,重新穿上木屐,如履薄冰地踏上符咒汇成的木板上,生怕一个踉跄直接把人家木板给勾破了。
他经过客厅,发现黑色大理石的墙面上,挂着一把质感古旧的青铜剑,比电视剧里的轩辕剑还要大上两倍。
平不凡没久留,逐渐适应这怪异的装修风格,四处找厨房。
厨房没找到,拉开几个移门,倒是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房间,甚至还有个屋子,里面装得全都是木偶人,眼神阴森森的,差点没把平不凡给吓出心脏病。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晕头撞向。
不是...这房子造这么大,走了这半天连个厨房都没瞧见,这得多夸张。
是不是得开着车才能找到厨房啊。
就在平不凡在心里嘀嘀咕咕发牢骚的时候,他听见一扇移门的里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跟装修似的。
有人?
平不凡伸出手向右拉开门——
桌子上的豆浆机剧烈地摇晃,发出喧闹的声音,桌前的男人抬起头,看向门外的平不凡。
他的眼神先是茫然,而后渐渐演变成一种惊喜。
“关心兑...”
平不凡话还没有说完,关心兑却如同瞬移般闪到他面前。
“你醒了。”
平不凡被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是...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多谢啊...”
“你...”关心兑的伸出手摸向平不凡的额头。
平不凡条件反射地以为关心兑要打人,脖子防御性地缩起。
关心兑温暖的手贴在平不凡的额头上,轻轻拂过,“烧退了。”
平不凡移开视线,颇为不好意思地往后再次退去,头一次被大老爷们儿摸大脑门,还真适应不了。
“欸...别往后。”关心兑伸出手,平不凡身后就是移门。
可惜平不凡没反应过来,他一个踉跄往后仰,手挥舞到半空,失重般坠落——
关心兑抓住他的手,两个人顺势倒下。
本来平不凡自己一个平地摔就已经够绝望了,眼见着关心兑这么高个子跟着他一起摔下来,铺天盖地的,平不凡惊恐地闭上眼。
不会砸死自己吧。
这么大块头,轻则骨折啊。
“砰!”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关心兑胳膊肘撑地,让自己身体悬空,没有砸向平不凡。
平不凡似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喂...”平不凡扬起头,“你没事儿吧。”
他一睁开眼睛,便陷入一双幽深黝黑的双眼,那双眼睛的主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若要把他吸进自己的眼睛。
他们两个人离得非常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融,密不可分。
地面上黑色的符纸散乱。
关心兑的侧脸上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他慢慢地垂下头、缓慢得向怀中人更加凑近。
平不凡用自己的手挡在自己的嘴唇上,眼中都是不解。
关心兑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关心兑滚烫的嘴唇从平不凡的手心擦过,他侧过脸,“刚刚...没支撑住身体而已。”
话是这么说,平不凡看向关心兑的耳朵。
红到滴血。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太子又在男扮女装》求收藏——腹黑太子为爱男扮女装,潜伏在女主身边消灭情敌,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