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兑。”
走在前面的关心兑回头,“嗯?”西装挺拔,他就站在夜色中,却如同入了画。
“你知道王境泽吗?”
“嗯,我知道,虽然是偶尔,但我也会看B站,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得到肯定回复的平不凡单手插兜,眼中闪过不明的光亮,他越过关心兑走到前面去,“别愣着啊,快点回去休息啊!“
这回,一头雾水的,换成了关心兑和小白猫。
*
关家的替换仪式定在了阴历六月二十八,也就是暑假的阳历七月八日。
醒来后,平不凡拉开百叶窗,如同天气预报所说,七月八日是个艳阳天,他朝下望去——
仆人们纷纷换上了黑白色的戏服,在关家馆里忙忙碌碌地穿梭,他们的胸口都绣着一个‘关’字。
半空中一股烟灰味,从关家馆的最深处到最外面的竹林,都铺满了黑符,人们便走在这黑符之上。
收拾完自己后,平不凡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鸭舌帽戴上,按照和关心兑的约定那般走到竹林之外。
大概等了三十分钟后,身后响起丝竹声,一群管家仆人们脸上画彩,簇拥着一个轿子往外走。
轿子的正中央,坐着个成年人大小的木偶,通体黑符,只露出两个麻木的眼睛。
“关心兑。“平不凡轻轻喊道。
那两只眼睛似乎在转动。
仆人们抬着轿子往竹林深处走去,丝竹声逐渐剥离,他们越来越靠近高台。
平不凡咬了咬下唇,最终坐在竹林之外的长椅上,他烦躁地把鸭舌帽摘下,转了个方向重新戴上。
也许…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关心兑。
但也许…
平不凡不能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是不是对的,他看向脚底下打瞌睡的小白猫。
万一是错的,那关心兑就真的是,永远…永远地消失了。
“圣人无常师,关家有自在!”那些人的嗓尾拉得老长。
听到这声音后,平不凡如同触电般站起来。
他转过身,在一秒钟的迟疑后,最终冲向了竹林。
不管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
他奔跑起来的同时,半空中那道轩辕剑也破空而来,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关心兑!”
木偶站起身,麻木地走到轩辕剑的正下方。
“关心兑,你快跑啊!”
平不凡用尽全身的气力奔跑向高台,小腿肌肉收缩到极限——
他跑向高台,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反弹回来,抛掷高空。
而那轩辕剑,如同宿命一般,划入了木偶的身体之中。
那一刻,四周张扬起绵延不断的黑符,它们飘扬而上,密集到遮蔽天日。
竹林上空,尽是黑火。
“将军!你看,后面有一个人在追!”
霎那之间,平不凡又回到了上次的那个营帐之处,篝火旁的残兵残将趴在地上。
而关心兑的先祖——也正是哪个傻子,却是拿起营帐之中的旗子,追赶了上去。
平不凡依然还在先祖的身体里,但是已经失去了掌控身体的能力,他完全是机械性地执行者先祖的意识。
他拿着旗子,不停地奔跑,在千人之后用力飞奔,抄近路越上高谷。
曹军的军马浩浩汤汤地也在往山谷上走,不过因为人马众多,走得慢了许多。
竹林之中的降军们不解地抬起头。
“你们看,傻子到底在干什么呢,他跑曹军那儿干什么去?”
“我要是知道他怎么想,我不就成傻子了么。”
‘先祖’带动着平不凡不停地奔跑,他呛了好几口风。
就算是体育高考的时候,平不凡也没跑这么快过。
话说..他怎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是因为黑符吗?
颠颠簸簸,他终于爬上了小山坡的高处,那里有一个亭子。
亭子的周围,插满‘蜀’的旗帜。
先祖掏出自己怀中的战旗,上面也绣着金黄的‘蜀’字样。
平不凡这算是搞明白了,曹军之所以要来这山谷,大抵也是要把新的‘魏’旗换上来,以表占领这片疆域。
可是,先祖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陆续翻上山谷的曹军也发现了他,纷纷吼叫道,“山头上何人,可是蜀军?”
“是、是蜀家军。”
这还是平不凡第一次听到先祖他老人家自己说话,没曾想,还是个结巴。
底下几个喊话的曹军笑出声来。
“哈哈哈,一个结巴罢了,快快来投降!”
先祖掏出战旗,慌慌张张地将旗面展平。
平不凡在他地身体里干着急,快点儿投降,他才好出去。
关心兑...
“你在干什么?”底下的曹军看得好笑,也不往前,就如同观赏跳梁小丑般看着先祖笨拙的动作。
先祖最终手忙脚乱地把旗帜铺开,在风中舒展而开,先祖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抹出一把血。
他赶忙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握住旗杆。
先祖高抬起胳膊,竟然在千人曹军面前挥舞起战旗。
“不、不投降。”
曹军的眼神逐渐严肃,审视地望向他。
“蜀军小儿,你当真不投降,你们的主公可早就将皇城相让,你这样又是何意义?!”
“不、不投降。”先祖用力举直自己手中地旗子,鲜艳整洁的旗帜和他全身的破碎稀烂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就算是整个蜀军只剩下我一个人也不投降。”
“不要管这个傻子,我们直接上去好了。”
“不、不准上来。”先祖拿起地上的断剑,指向他们,“不准上来。”
曹军已然是不耐烦,最前面的步兵纷纷举起自己手中的箭,对准他。
将军坐立在马上,举起手中的长剑,向前倾斜,做出一个前进的手势。
浩浩汤汤的军队向山谷上袭来,完全没有把先祖放在眼里。
“快跑啊!傻子!快跑啊!”平不凡在他的身体里焦急地大喊。
先祖是跑起来了,但却是举起旗子往山谷下跑去。
绣着‘蜀’家军的旗子在风中舒展而开。
第一支箭插入先祖的胸膛里,他如同皮球般往后滑稽地弹了一下。
平不凡虽然感受不到痛苦,但眼前也是一片血色。
先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但完全没有停止脚步,继续用力地挥舞自己手中的旗子。
“我关家,世世代代,守大蜀土地,绝不言降!”
第二支箭、第三支箭、第四支箭...
先祖如同被射得如同一个刺猬,他显然不是什么战神,无法以一人抵挡千人军马。
马上的将军一个飞剑,正中他的胸膛,先祖整个人被冲击到半空中,而后连人带旗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砰嗵”一声,平不凡听着都疼,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人为什么执着啊,明明只是一个后厨里的伙夫...
“我、我关家。”先祖躺在地上,胸膛早就破开,从中汩汩不断流出鲜血,他挣扎着拽住地上的旗子,跪在地上也要把蜀军地旗子堂堂正正地立直。
“我关家...世世代代...守、守大蜀水土...绝、绝不言败。”
说完这句话,时空仿若静止,汹涌而来的曹军定在原处,飘落在半空的竹叶也静止,跪在的地上的原地的先祖灰败地垂下头,失去最后一点生息。
唯一鲜艳着而摇动的,是那绣着‘蜀’的旗子。
叫杀声褪色,而戏曲声渲染而来。
“恭迎——二十九代关家少主。”
平不凡发现自己坐在竹林之上,而仆人们从那碎成两截的木偶之下捧出一个少年。
来迟了。
喜庆的戏曲声越来越大,人群中发出欢呼声。
平不凡用力砸向竹林的土地,躺在地上,摘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盖在自己的脸上,遮挡住脸上湿漉漉的液体。
操他妈的黑符咒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个微弱的脚步声在他身旁响起。
“哥哥。”
小男孩儿掀起平不凡脸上的鸭舌帽,递给他一张黑符。“这是二十八代让我带给你的。”
平不凡愣愣地接过黑符,发现上面有字。
小男孩儿跟关心兑长得有半分像。
“这是关家的反话符咒,只能写谎话。”小男孩儿沉稳地留下这句话后,便在人群的簇拥下走出竹林。
平不凡展开符咒,上面写着两句话。
第一句——我是关心兑。
第二句——我不喜欢你。
*
平不凡把符咒捏成一团,塞入自己的裤兜里,面无表情。
‘我是关心兑’?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猜想对了一半。
平不凡烦躁地走出竹林,走出公路,来到人烟繁华的大街。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离真相这么近。
“呜呼!”
好几个小男孩儿小女孩儿从他的面前滑着滑板路过。
关心兑...
林兮...
原山有...
平不凡费尽心思地思考这几个人之间的联系和共通点。
这时,一个小男孩儿撞到他的后背,滑板“咯噔”摔翻。
“对不住啊哥哥!”
小男孩儿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没事儿。”平不凡帮着他拿起滑板。
小男孩儿伸出手,想要拿回他的滑板。
“等等...”平不凡收回手,问道,“你知道王境泽吗?”
“王境泽,谁?”小男孩儿一脸疑惑。
“那你知道B站吗,Bilibili”
“哥哥,你说错了吧,我们哪儿有什么B站,明明是C站,Cilicili,就是用来看短视频和二次元的那个!”
小男孩儿接过自己的滑板。
平不凡却是愣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