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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1 / 2)


见面的地址选在金狮公园。

这是向尽书和卫南商量过后确定的地方。她需要找一个既不在司令监控下,又不暴露自己,且不容易安排埋伏的地方进行谈判。当然,卫南的意思也代表了司令的意思,卫南接受了她的提议,就意味着司令也接受了。

金狮公园怪崖嶙峋,山石耸立,临崖处悬着一座小巧的观景亭。从亭中凭栏远眺,正好可以一览栗城风光。近处素雪皑皑,寒香飘逸,远处高楼鳞次栉比,叫人不禁心生舒畅。

向尽书猛吸了好几口气,一转头,就见禹靛青一直盯着她看。

她不禁失笑:“我带你来是看风景的,不是看人的。”

来的时候忘带帽子了,禹靛青的耳朵和鼻尖冻得通红。向尽书把围巾摘下来,在他脑袋上缠了几圈,使劲捏了一把他的鼻子:“你还说喜欢下雪,这么冷,不冻死你。”

禹靛青吸溜一下鼻涕,笑吟吟地望着向尽书:“喜欢。”

就是喜欢。

向尽书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就勾引我吧。”

说完,掏出她贵到舍不得用的手机:“来,给你照张相。”

刚打开相机,她就想起虫族并没有照相的习惯。虫族能够用精神力沟通,且大多会飞,因此他们的行踪很难被人类捕捉到。尤其是高级将领,很少在人类手中留下影像资料。

除开公开露面的女王外,许多虫族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被人类所熟知。就像无名无姓的隐者,像任劳任怨的骑士。

然而现在……

现存精神力最强的虫族,刚刚被开除虫籍的将军,正像个傻子一样任她摆布。让他低头就低头,让他抬手就抬手。

向尽书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拍他的脸,只拍了一张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向征跟着瞎起哄,让禹靛青摆造型,可禹靛青根本不听他的,向征气鼓鼓地来抢手机,于是画面上只留下一张笑到模糊的脸。

向尽书“啧”了一声,镜头再度对准禹靛青,快门却迟迟没有按下。

她在镜头里看见了卫成。

“他来了。”

她缓缓垂下手,看着卫成背着手一步步拾级而上。

藏青的制服被飘散的碎雪沁出一粒粒深色的斑点,金色肩章上闪着点点水光,连头发上都洒了一层细密的雪粒。他却毫不在意,每一步都如此稳健庄严,仿佛不是来见自己的外甥女,而是要来发表战争动员演说。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聘聘婷婷、端庄典雅的少女。她穿着一身及踝长袍,一把宽大的黑伞把她整个人罩在其中,瘦弱却挺拔。

卫成和这少女很快踏入亭中,随从也好,护卫也罢,全都听话地守在石阶尽头的山崖下。少女慢条斯理地收了伞,抖落长袍上的雪,施施然抬眼。两人的视线一下子便对上了。

向尽书歪着头:“……小青果?”

向晴峦眉头皱了一下,询问地看了一眼卫成,点了点头:“嗯。”

这就是她的妹妹么……

向尽书回以一个礼貌疏离的笑。根据从卫南那套来的消息,姐妹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准确地说,原身跟谁的关系都不好。

向晴峦被她淡然的视线看得有点不耐烦,下意识想冷斥一声“放肆”,但她没忘记“父亲”临行前的交代,微微颔首道:“坐吧。”

卫成丝毫不意外向尽书会把见面地点选在这儿,自然而然地拉开凳子,就近坐在观景亭的木桌前。他的视线在背景板一样的禹靛青身上停留片刻,面无表情地挪向向尽书:“这就是禹靛青?”

禹靛青突然被点名,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往前挪了两步,站到向尽书身后。他现在就是没名没分的丑媳妇,还是从敌人手里掳来的那种。最好的做法就是安静如鸡,不要给当家的添乱。

向尽书点点头。

卫成不置可否,又冲向征道:“过来。”

向征下意识摇了摇头,在向尽书鼓励的眼神中,他才鼓起勇气,不情不愿地蹭到卫成身边。

宽大的手掌缓缓抬起,落在向征头上。向尽书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手摸上腰间的枪。禹靛青的精神力也钻入她脑中,蓄势待发。

如果他对向征出手的话……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被卫成看在眼里,不过他权当不知道,手在向征头上轻轻拍了拍,又在肩膀上捏了两下。

“他很好,只是……”卫成眼神突然变得幽深无比,后半句的低语被吞没在风中。

“只是什么?”向尽书额头冒出紧张的冷汗,唯恐他突然发难。

“没什么。”卫成摇摇头。

只是,不太完美罢了。

向尽书兀自和卫成交锋,向晴峦的视线却定在了禹靛青的身上,她的精神力悄悄伸出,轻而易举地探入了对方的脑中。禹靛青顿时浑身僵住了。

向尽书对身后的一切毫不知情,冲卫成道:“看过了,还要怎么样?”

卫成双眼微弯,即使是笑,也叫人无端生出一种敬畏:“看过了,你的儿子很好。”只字不提禹靛青。

他好像对人虫后代的兴趣远远大于一个活生生的虫族。想也是,虫族多得是,可这么完美的人虫后代却是凤毛麟角。

向尽书招了招手,向征如释重负地扑了过去。卫成见状笑意更深:“尽书,让他们先回去,你跟我回家一趟吧。”

她竟然还有家么?怎么一次都没听过?

向尽书有点犹豫,回头看过去,就见禹靛青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痛快点头:“好。”

她本来也打算回去一趟。卫成的眼神太犀利,眼光太毒,原身住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她都得好好研究一下,才不会在卫成面前露馅。

禹靛青双唇微动,声音有些压抑的颤抖:“早去早回,我们在家等你。”

向尽书捏了捏他的手:“嗯,放心。”

三人鱼贯而出,只留下禹靛青和向征父子。

不……不!

那不是我想说的话!我不想让你走!

禹靛青想要大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向晴峦她就是——

几乎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他的脑中就是一阵剧痛。“女王”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紧接着,他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向尽书以为,卫成身为人类东陆的最高领袖,精神力屈指可数,身世显赫,财大气粗,少说也得有个庄园或者别墅吧?

没想到的是,卫成所说的家,竟然是位于城郊的一座小院。方方正正的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积雪的影子都没有;院中的扫把、雨伞规规矩矩地摆在木棚中,墙上还挂着几副泛黄的白手套。如果有邻人的炊烟和狗叫,俨然就是一副宁静的田园风光了。

可惜没有。四处都被戒严了,周围早已没有任何人居住,方圆几公里,就只有卫家一户。

向尽书推门进了屋,卫成紧随其后,径直走到一间房前,手在锁上敲了敲:“你的东西没动过。”

环顾四周,屋里只有两间房,都上了锁,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人生活过的痕迹。但也一点灰尘都不落,显然是有人每天专程来收拾。

这只说明,卫成不住这儿。向晴峦也很久没住这儿了。

看来这是“她们”的家,不是卫成的家。

作为舅舅,把独自生活的外甥女接过去很正常。但是……没记错的话,向晴峦对卫成应该也很抵触吧?

“小青果。”向尽书又唤了一声。

这是从卫南口中套出来的昵称。在她看来,原身就是一个别扭姐姐,明明很关心妹妹,却拉不下来脸,从不肯说一句软话。只有叫妹妹的小名“小青果”的时候,才会难得有片刻柔情。

向晴峦也是如此。她心知原身是这个世上跟她最亲近的人,也知道原身处处为她牺牲,可她就是受不了对方尖酸刻薄的态度,一步又一步闹到了姐妹离心的地步。

向尽书猜,只有听到“小青果”,妹妹才会有所触动吧。

果然,这句话一出,向晴峦微微有些怔忡,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

“有事吗?”向晴峦客气地问道。

“没有。”向尽书叹了口气。

攻略妹妹还有点困难,算了,不急在这一时。

她开锁进屋,卫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确认向尽书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向晴峦忙冲卫成道:“是虫族。”

这是说向征。

“不是。”

这是说禹靛青。

卫成“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错了?”

“你能跟他联结吗?”

向晴峦眉头紧蹙:“不行。”

卫成默然,在她头上轻拍两下:“联结不了就算了。”

“对不起,父亲。”

“不用担心,不怪你。”

只不过是证明向尽书带回的男人毫无用处罢了。

————

向尽书从房间出来时,卫成已经走了。

向晴峦半靠在沙发上,卫南的手指搭在她的太阳穴上,正为她按摩。

消化了一下刚才看到的东西,竭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向尽书才款步走上前,挨着向晴峦坐下。

“头疼了?”

“嗯。”

向晴峦眯着眼,似是忍痛,似是享受,没有跟向尽书继续搭话的意思。

向尽书手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卫南道:“她原来没有这个毛病吧?”

卫南的动作一顿:“是啊,这几年新添的。”

“才多大啊,就头疼,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向尽书啧啧两声,没形象地倚在沙发上,“小青果,你这毛病不是从咱妈那遗传的吧?”

额角的手指渐渐停了,向晴峦茫然地睁开眼,瞥了一眼卫南。

卫南柔声道:“姐姐跟你说话呢。”

“你还记得母亲吗?”向尽书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向晴峦沉默半晌,低低道:“说这个干什么。”

“父亲呢,你又记得多少?”

“跟你无关。”

向晴峦没什么底气地回击了一句,然后闭着嘴不说话了。

向尽书心中一沉。果然如此。

对于“父亲”两个字,向晴峦的一贯反应是暴跳如雷,尖叫大喊:“我没有父亲,别跟我提他!你再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去!”

可不是现在这样……心虚。

向尽书的视线在她瘦弱的身上转了转,落在她额前厚厚的刘海上。

“生我的气了?”她的手伸向向晴峦的脑袋,作势要揉两下。

一只大手忽的截住了她。卫南无奈笑道:“都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向尽书没有坚持,手转而落在向晴峦的肩上。肩膀有些硌得慌,只剩一层皮包骨,向尽书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太瘦了……”

这句近乎呢喃的话让向晴峦微微发怔。

这个所谓的“姐姐”,这个跟她长得五六分相似的“姐姐”,让她没来由地觉得很熟悉。她想问,我们是不是见过,可来之前父亲说过,要伪装好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她是虫族女王,会被这个女人杀掉。

可那双澄澈的眼中,的的确确有几分关心。

难道真把她当成妹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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