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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1 / 2)


许多年后,史书里这样描写道——

史上第一位以人类身份登顶虫族女王宝座的向尽书,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精神力。而这一时刻整整晚了二十五年。

向尽书出生于东西陆边境,毗邻万木城的一个小镇上。母亲是时任副指挥卫成的妹妹,卫菁;父亲是流亡的虫族高级将领,向亦迟。向尽书刚出生时,额头上便长有女王主核,虽然不明显,但却被身为虫族人的父亲向亦迟一眼认了出来。

新女王诞生,旧女王随即去世。向亦迟不肯接受现实,蛰伏两年,终于掳走女儿,摘掉了她头上的主核。离了体的主核无法存活,于是,向亦迟从宠物黑市买了一枚尚未孵化的虫卵,权当储存主核的容器。回到王巢时,这枚虫卵在主核的刺激下竟已渐渐孵出人形。自然,是一个无性别者。

主核成功回归虫族,被设法销毁,迫于无奈选择了一个继承者,即为女王劼。慌忙中选择的女王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有力,后来战死疆场,主核也一分为二,落入两方之手。

那颗作为容器的虫卵扔在地上,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悄然长出了一个健康的,却与众虫有些格格不入的婴儿。等到成年,他突然被女王劼选中,分化为雄性。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获得繁衍下一代的机会。

有史学家认为是他身体出了问题,不具备在上面的能力,并列举了一些他和向尽书的X生活实录作为证据,同时猜测向征并非他亲生。也有人认为是他还没来得及进入孵化洞,就适逢女王劼战死,他被迫与向尽书联结,中断了自己的夙愿。

然而本书作者经过丰富的史料调研,严谨的推演与判断,提出如下猜测:既然主核不灭,并最终回到向尽书身上,那么是不是证明了向尽书的意识从未消散,是不是说明,那一刻做出选择的并不是女王劼,而是向尽书呢?

二十三年后,向尽书终于夺回了自己的王冠。

而这位名叫禹靛青的虫族人兜兜转转,再次跟她相逢,相爱,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

杏城。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论是中校、女王,还是司令的外甥女,哪个身份单拎出来都异常引人瞩目。自从一入城,向尽书的一举一动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但她真的没有火,一把都没有。

不论她走到哪儿,干什么,都有人暗中围观,窃窃私语,等她看过去,又惊恐地四散逃开。向尽书很理解他们的心情,她现在也一样。

紧张,不安,又带着隐秘的期盼。

起初她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她是个人类,如假包换的人类,没有主核怎么会变女王?

后来她觉得事情处处都是疑点。她的精神域没有多大的变化,关于女王的久远记忆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少困扰。她还是她,一切真实得像场梦。

等到在脑中听到陆运的呼喊,她才终于面对事实——她是女王了,已经跟所有虫族联结了。

但是,她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她想当司令,不想当女王啊!

禹靛青能将她想法猜个七七八八,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向征也有样学样,尾巴似的坠在她身后。

末了还是禹靛青的一句话起了作用:“那么多晶矿,都是你的了。”

向尽书:“……行叭。”我真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到这儿的第二天,栗城司令部来了急电。电话那头,卫成的声音满是疲惫,问了几句向晴峦的情况后,他便不再说话。

“舅舅,”向尽书沉默两秒,“你早就知道了。”

卫成没有回答,这便是最好的回答。

向尽书不知想起什么,低笑一声:“你在怕什么?”

“向尽书。”卫成突然开口,“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真正想要什么。”

“说了你就会给吗?”

“会。”

郑重其事的承诺让向尽书心中一颤,她顿了顿:“你爱我妈吗?爱卫菁吗?”

那头没有回音,她自顾自道:“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她想要朋友,想要爱情,想要跟同龄人一样,想要跟爱人走在阳光下。你不知道吗?”

“你知道,但你没给她。”

“我明白,这世间总有些爱,不为常人所理解。你也该明白,这世间并非事事都能在你的掌控之下。总有些例外,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半晌,卫成喉中发出似是叹气又似是咳嗽的声响。

“舅舅……”话在向尽书口中缠绕出一串叹息,透过话筒刺向对面,“你老了。”

属于卫成的时代快要,也是时候结束了。

在杏城待了没几日,向尽书终于接到正式调任令,赶往前线,代理前线副指挥,拥有比正指挥更高的决策权。顺便一提,正指挥就是武风。

虫族大军正遵循女王的命令赶来,人类的陷阱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战事再起,万木城再度热闹起来,但热闹得异乎寻常,仿佛末日狂欢,仿佛反派死前立下flag的高光时刻。

当被诱骗来的虫族发现真相,还会束手就擒吗?疯狂反扑,到底会是轻松制胜,还是两败俱伤呢?

她没能说出口的是,她并不准备杀光虫族,甚至想尽可能多地保下他们。

所幸,卫成跟她的想法一样。早年间奉行不留后患那一套的将军,近些年也学到了些许中庸之道,不再赶尽杀绝,而是想办法变虫族为己用。

当然,变不成己用,仍然逃不过一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已是注定的结局。

禹靛青和安亭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正式批文中,允许他们作为向尽书的副官出现。向尽书啧啧称奇了好一会儿,一个劲儿地说要把这文件裱起来挂墙上。

对此,禹靛青并未表现出多少激动,反倒变得疑神疑鬼。

这天半夜向尽书起来上厕所,胳膊刚一动,就见身旁的人唰地一下睁开眼:“你去哪儿?”

金色的瞳孔在夜里峥峥发亮,俨然根本没睡。

向尽书睡得模模糊糊,“唔”了一声翻身下床。

禹靛青一下子跳起来,大力拽住她:“你去哪儿?”

她清醒了几分:“去尿尿……”

“真的?”

“……”这还能有假吗?

“不信跟我一起去。”向尽书打了个呵欠,趿拉着拖鞋往前蹭。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光脚踏在地上的声音,咚咚两声,手腕被人紧紧攥住了。

直到她上完厕所,他仍旧没松开。洗手都没松开。

向尽书被他折腾糊涂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禹靛青抠着她的手指。她不再是他的女王了,不再属于他自己。

躺回床上的时候,他突然在她手指上吻了一下:“我们结婚吧。一夫一妻的那种。”

“……收回你的话。”

“不。”

“再给你一次机会。”

“为什么!”

禹靛青“腾”地坐起身,眼眶霎时便红了:“向尽书,你骗我。”

他的身躯开始颤抖,咬紧的牙缝中漏出压抑的低吼:“恭喜你,女王,你有无数雄性了。现在、现在你想要谁都行,以前说的那些可以不算数,如果你要我走,我、我……”

向尽书静静看着他闹脾气,等他义愤填膺地指责完,埋在膝盖里啜泣时,她终于好心地坐起身。稍稍用力便扯开了他的手臂,指尖抹掉他眼角的泪。

“不就是想听那句话吗……”她无奈地笑了一声,额头跟他轻轻撞了一下,仿佛要把他的胡思乱想通通撞走。

“我爱你。”

她笑着凑近他耳边,哄小孩似的亲了几下,歪着头看他:“没别人了,只爱你。行吗?”

禹靛青吸溜了一下鼻子,沾着泪花的睫毛垂了下去,眼底映出一片闪亮的月光。

还是不行。

“都跟我联结了,就不会看看我的想法?我是那样人吗!”向尽书用手指摸他的睫毛,他抬手挠痒,被她捉住手心狠狠掐了一把。

“你是不是欠——”

“是。”

禹靛青拽着她的手往下走。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想要什么。不光她,他也有想要的东西。

一开始还泪光涟涟,后来就一直叫她的名字,边叫边笑。

“你、你爱我……吗……”

“对……”

“一、一直?”

“嗯……”

一颗悬着的心稳稳落地,回到了它本该窝坐的地方。

禹靛青跟她十指相扣,视线越过枕头,越过两只手,越过她的鼻梁,停在那双眼处。

“我收回刚才的话。”

“……”

“你说春天会跟我求婚,我不该抢你的机会。”

“呵,晚了,不求了。”

“我错了。”

“呵。”

“我也爱你。”

“……睡觉!”

——

所有人都在等。

等屏幕上的绿色光点接近布好的陷阱,等虫族将领发现上当受骗。还有一样,等向晴峦醒来。

此中最焦急的莫过于向尽书,其次就是安亭。卫菁跟向尽书说过,摘除主核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反而会为她孱弱的身体减轻负担。

现在主核已经失去作用,变成跟阑尾一样没用的一团累赘,可向晴峦仍是昏迷不醒。但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想其他办法了,只能靠向晴峦自己挺过去。

向晴峦醒来的时候,虫族大军也终于赶到了。

那天天气很晴,太阳底下偶尔飘过两片薄云。车停在半山腰,向尽书和禹靛青坐在车顶晒太阳,因为云的形状是蛇还是翔的问题争论不休,但辩论双方都很敷衍,根本不在乎问题的结果。

就像老夫老妻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早上,就像山前山后根本没有十面埋伏,就像自己根本不是当诱饵而是来度蜜月。

向尽书比禹靛青先感受到迫近的虫族。

“来了。”她脸上浮出一丝笑,略带兴奋地指着天际,像是立在沙滩观海的游客。约莫半分钟后,禹靛青感受到了。再半分钟后,一片黑雾有如蝗虫过境般,从天际连绵涌入。

大军长驱直入人类领地,很快便抵达跟“女王”约定的终点。自然,期间遇上了一些阻挠,但都是螳臂当车,很快就被他们消灭殆尽。

黑云压城,很快便在天际掀起一道高可蔽日的浓雾。

“向副指挥。”武风的声音从腰间的通讯器传来,“一切正常吗?”

“一切正常。”

武风沉默半晌,加重了语气:“你确定,不用方案一吗?”

“确定。”

“……明白。”

对面于是不再有回音。

武风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向尽书心里发笑,但也无可奈何。这位舅舅可真是老奸巨猾,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当坏人的时候就把她推出来了。

可笑的权威,脆弱的尊严。

当初提出方案二的时候,各级指挥有七成反对,带头反对的就是武风。人家有理有据:司令一贯奉行的就是斩草除根,临行前还说要把虫族一网打尽,怎么可能同意这种方案?

她能怎么说?你们的司令老糊涂了,变成个心慈手软的老好人了?或者说,你们的司令不再英明了,是个朝令夕改、言而无信的领导?

就算她肯说,也没人肯信啊。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身份压人:“这次任务最高决策权归我,不服忍着,完事儿爱告状告去。”

一句话,全部解决。

虫族越来越近了。

【吾王。】陆运的声音很温柔,向尽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再答话。

“他好像从来没怀疑过。”向尽书揪了一把枯草,在手上转着圈。

“王巢没有诞生女王,他自然会以为女王劼复活了。”

“如果,打个比方啊,如果真是复活,那就不是女王劼的身体了,她也是女王吗?”

“那有什么呢?复活后女王的精神力不变,记忆不变,性格……应该也不会变,其实就是她本人。”

“那你看我呢?”向尽书侧过头,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你觉得我就是复活的女王劼吗?”

禹靛青盯着她认真看了一会儿:“你不是。”

“不都一样嘛,我也有她的记忆,我也有历代女王的记忆,她该有的我都有。”

“你们性格不一样。”

“女王劼是什么性格?”

“唔……沉默,冷静,果断,理智。有点暴力。”

“我怀疑你在指桑骂槐。”

“……我没有。”

“是不是历代女王都是一样的性格啊!”

“……好像也是?”

“那你看,这不就是我嘛,我生下来也这样。”

禹靛青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就是不一样。”

向尽书哈哈大笑,用草杆打他的脑袋:“你看,说不过我就开始胡搅蛮缠。”

禹靛青豁然开朗,跟着她笑起来:“你不一样。你会爱人,女王不会。”

向尽书心中一荡,靠在他肩上:“有那么点道理……”

黑雾渐进,像是被突然拉伸的画面,分离出一颗又一颗的像素点。腰上的通讯器滴滴叫了三声,是武风要求保持冷静、准备攻击的命令。

“靛青,”向尽书晃悠着两条腿,“原来在维持界的时候,我看过几本书,里头讲了一些东西,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嗯,我听着呢。”

“我成了女王——姑且算是女王吧,看似很风光,地位超群,至高无上。可我依然很渺小。我们都很渺小,有些东西是我们阻止不了的。”

“比如呢?”

“往近了说,眼前这场大战,我们都阻止不了;往远了说,种族间的隔阂和矛盾我们阻止不了。没有任何个人能阻止得了。”

禹靛青沉默了一会儿,望着虫族翅膀织就的巨网,自言自语道:“那我们错了吗……”

“可是啊,”向尽书用脚尖在他悬空的脚上踩来踩去,“也有些东西是我们没法阻止的,有些更厉害的东西。”

“比如呢?”

“比如女王幸爱上了人类弃,比如向亦迟爱上了卫菁,比如安亭爱上了向晴峦。比如,你爱我。”

“再比如,你爱我。”

向尽书笑了:“对。”

——我们生而不同,我们杀戮,我们攻讦,可我们仍在相爱,前赴后继地相爱。

禹靛青跟她对视,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从那种情绪中看到了一个崭新的自己。

这就是女王,他心中喃喃。

我的女王。我们的女王。混杂了虫族和人类血脉的女王。所有人的女王。独属于我的,又远不只属于我的女王。

他俯下身,在她心口处落下无比虔诚的吻。随着那个吻坠落的,还有如落花般翩飞的虫族。

——

【她在哪儿?】陆运面色沉得能滴出水。

【就在这儿。】禹靛青从容答道。

树干停了黑压压一片虫族,放眼望去,山谷已披上了一层坚硬发亮的黑色外壳。

坐在车顶的两人都没动。向尽书倒是很想看看禹靛青跟陆运的对峙,于是干脆不吭声。

陆运的视线在车里左右扫了一圈,又猛地瞪向禹靛青,低吼道:【吾王在哪儿?】

【就在这儿。】禹靛青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你感受不到吗?】

陆运又惊又疑,脸上的肌肉飞快地颤抖起来:【不在这儿,吾王不在这儿,你这个叛徒!你……你会受到惩罚!我感受不到她,你对吾王做了什么……】

他近乎歇斯底里,目眦尽裂,飞扑上前揪住禹靛青的领子,把他扯落在地。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尽书一眼。禹靛青使劲推开他,两人扭在一起,僵持不动。

【陆运,你知道女王是谁。】

【我自然知道!】

【女王是向尽书。】

不,不是!

陆运想要尖叫,但发出的声音只是一团如同烫伤似的哈气。他的眼神终于转向向尽书,在那好整以暇的脸上狠狠剐蹭。

【别装了。】向尽书扔了手里的草杆,轻松跃下车。精神力毫不留情地涌入陆运脑中,陆运如遭棒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是你……”他失魂落魄,“你不是女王。”

向尽书正要说什么,就见陆运嚯地起身,目光:“我绝不可能承认一个人类女王。绝不。”

“你们骗了我。”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涌出,再一字一顿从牙缝往外挤,“你们,等着。”

说罢振翅飞走。

向尽书嗤笑一声:【站住。】

陆运浑身一震,被女王的威压狠狠拍落在地。向尽书缓缓踱步到那个丧家之犬的面前,恍惚间想起跟禹靛青初识的时候,他被她从树上击落,死死摁在地上。

跟现在多像啊。

她在用力对抗女王命令的陆运面前蹲下:“你就算不承认,我也是女王了。女王之位本来就是我的,是向亦迟,哦,也就是我的生身父亲,发现了我的身份,抢走了我的主核。现在我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而你……”

她攥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本就该是我的。”

陆运面色青紫,脸因痛苦和愤怒扭曲得看不出表情,即便如此,他仍咬紧牙关不肯出声,更不肯服从这狗日的女王的任何命令。向尽书很确信,如果不是“女王”的威力,他立马就会扑过来撕碎她。

禹靛青被他吃人的目光刺了一下,快步上前拉起向尽书,挡在身后。

“陆运。”他突然开口,“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不是虫卵,不是同胞,甚至不是我们自己,而是女王——你还记得吗?”

“我一开始觉得你说得很对。”他的声音微微上扬,没有此时该有的愤慨谴责,也没有对方期盼的小人得志。只是单纯地叙述事实。

“但我现在明白了,你说的女王,并不是虫族女王,我们的女王。你所说的女王,只是女王劼。你所谓的忠诚,也只是对她。”

“什么忠贞信义,不过是你为无法挽回的爱情披上的冠冕堂皇的外衣。”

禹靛青眺望天际,声音透过精神域传遍整座山谷:【吾王驾临,众人归顺!】

归顺——顺——顺——

朗朗清音似是一阵飓风,在众虫族脑中荡起一阵阵回音。

【走!】陆运大喊,挣扎着转身飞走。也许是因为禹靛青的话,也许是因为向尽书的命令,漫山遍野的虫族一动不动,无人回应陆运的命令。

【走!】又是一声大喊。静默的山谷中荡起一阵回响,片刻后,一片黑云从树梢升起,翅膀扇动掀起一阵飓风。其余虫族仍一动不动,似乎再等女王下令。

脑中似乎有细线崩断的响声,向尽书知道,这是他们自己掐断了精神力。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然一片淡漠,淡漠得让禹靛青有些心慌。

【……杀了他们。】女王下令。

风卷着血气扑面而来,千里迢迢赶赴而来的虫族,毫不犹豫地对同胞举起武器,挥刀相向。腰间的通讯器响了两声,下一瞬,万炮齐发的气浪便掀起了她额前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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