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戎城去年果然遭了蝗灾,甚至一路向东南而来,从京郊席卷而过。
虽然秦槐没有明确地问出来,但萧方知道,他们担心的事是一样的——这蝗灾今年会不会再度光临?
去年京郊只有三大营驻扎,虫灾来了,顶多是躲一躲,可今年呢?
如果蝗虫肆虐过他的宝贝稻田,今年收成的损耗就足够他崩溃,足够的食物会让蝗虫产更多的卵,以后这东西就像不定时炸|弹一样。
到时候辛辛苦苦忙一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萧方终于体会到了当老板的痛苦,员工可以不用考虑的,他必须当成生死攸关的问题来对待。
痛苦纠结了一夜,他一大早叫上秦槐和季云枫,三人直奔京郊的稻田而去。
秦槐不是没有见过稻田,却也被眼前随风起伏的厚重麦浪震撼到了。之前只知道萧方会搞出些新鲜好用的小玩意,却没料到,居然有这样的壮观景象。
他蹲下身去,掂了掂弯垂的麦穗,粒粒饱满,发出了由衷赞叹:“皇上,我今日才是真正服了您和云祺。”
萧方也蹲下来,却是忧心忡忡地掐了一粒,稻壳里满满的,但距离成熟还有一段日子,掐出来都是未成形的白色浆水。
他叹了口气:“秦槐,让镇戎府那边勤着报一下情况,有余力尽量把土都翻一遍,万一有虫卵,翻出来晒晒还能死一批。”
“明白,我已经让人严密关注到京城这一条路上的情况,不过早上刚收到的消息不太乐观。”
“怎么了?”
“西戎那边的蝗灾还没有越过边境,但已经有小规模的虫害在大檀境内冒头。”
两人都没说话,心里知道有些事恐怕是避不开。
季云枫自然也知道这一趟来的目的,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便沿着田埂慢慢走,走到远远的尽头,又走回来,手里拿着个东西,递给两人看。
看清那玩意后,萧方差点身子一歪栽到稻田里去,幸好被秦槐眼疾手快地扶住:“别慌。”
在季云枫手里捏的,正是一只半只多长、灰绿中透着土黄色的大蚂蚱。
“对对,不慌。”萧方也在秋季的田间忙活过好几年,心里知道,在稻田里发现蚂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蝗灾的忧虑是当前最大忧患,他不能不惦记。
“云枫,这条路上的蝗虫多吗?”
“不多,我走了个来回,只看到这么一只。”
秦槐从旁边接过那只蚂蚱,端详一番:“皇上,这只是田间普通的蝗虫,我从前见过自西边越过边境而来的蝗虫,它们在西戎严酷的环境中长成,比这边的体型更大,破坏力更强。”
这话听起来安慰,却让萧方更头疼,他盯着那双复眼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秦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吃过油炸这玩意。”
秦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恶心问:“什么味儿?”
“炸的东西撒了盐,还能什么味儿,脆的,有点咸。”
秦槐一脸一言难尽,忍不住做了个呕吐姿势。
像是偏要跟秦槐作对一样,他们这边正说着话,不防备有什么东西从他和萧方之间的狭窄缝隙里插进来,嘎地一声把那只蚂蚱夹在嘴里,然后一伸脖子,又嘎了一声吞下去。
三人随着那颗雪白的脑袋一起转过头,在后面有人飞奔而来,那人认得季云枫,自然知道另两人的身份也非同一般,忙单膝跪地:“大人恕罪。”
刚刚吞了蚂蚱的大白鸭全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扭着屁股混在鸭子群里,转眼找不到了。
“鸭子?”萧方吓了一跳,他来了这么多次都是直奔稻田,还从没见过田里出现这么多鸭子,看眼前这阵仗,差不多也有四五十只。
季云枫这些日子自然接手了营中事务,倒是很清楚,给他解释道:“军中有兵士家里种田,说田中养些鸭子,能把稻田中的虫子吃个七七八八,稻子熟了之后还能有肉吃,一本万利。”
这话听得萧方心中一亮——对啊!人都能吃的东西,鸭子自然更能吃,而且他记得哪里看过报道,就是用鸭子对付蝗灾的。
季云枫让人把鸭子这个时候赶过来,也正是有这个心思,只是有些不确定的想法。
“可是这些鸭子并没见过蝗虫,我并不确定如果真的碰上,会不会吓得不敢动。二来,也不能确定,要护住这么大一片,需要多少。”
秦槐抬头看了一眼无边的稻田,问道:“你这里总共有多少只?”
季云枫回头看那人,那人忙答道:“总共就这么多,五十二只。每天带它们沿着稻田转一圈,再搭点剩菜还有田里的泥鳅螃蟹,勉强养活这么些。”
“我个人估计,”秦槐竖起一根手指:“真要靠这个方法的话,大概需要一千只。”
萧方陷入了决策的纠结中。
选择一,现在就筹备一千只鸭子,趁着距离稻子成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训练成临危不乱的战斗鸭,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蝗灾。
缺点就是要在鸭子身上耗费不少粮草。
选择二,赌蝗虫不会席卷到京郊这里。
缺点就是生死不由自己,一旦蝗虫爷不给面子地肆虐过境,就只能躺平任草。
两相权益,前者损失的无非是一些粮食,后者可就是灾难了,他就指望着这点粮食做底气呢!
“秦槐!立刻去收鸭子,就近收!目标一千只!云枫,挑个千人队出来,都要是家里养过鸭子的!”
“遵命!”
好歹是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萧方终于畅快了许多:“打好这一仗,之后我请你们吃油炸蝗虫!”
秦槐和季云枫面面相觑:“……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