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衔灯叹了口气,默默地抱住了自己。
她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安静的,和别人说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应该在家里绣着花,被调侃一句还会抿着嘴羞红了脸笑。
鬼看向小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么小肚子里就有小孩子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山上。
鹤衔灯不明白,但是很快他又明白了。
他在小桑身上发现了很多刀疤和火烙的痕迹,甚至还在对方的脚踝上发现了两道斜斜的切痕。
连脚筋都被挑断了吗?那她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不敢想了,连忙把小桑安置好,起身给对方煮了一锅粥。
在粥刚刚熬熟的时候,小桑又醒了。
她随便的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因为鹤衔灯准备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会穿的大衣服,倒是把她包起来小小的一只。
“你醒的好快呀!”鹤衔灯干巴巴的找开场白,“粥要熟了,嗯,熟了!”
“你干嘛不吃了我。”小桑看起来是冷静下来了,她插着腰问。
明明那么小,但语气里却带出了几分盛气凌人和居高临下,小桑冷淡的看着鬼,想了想又把鹤衔灯给她扎上的绷带全部拆掉,抖了两下手又摸出了一把削的锋利的铁片。
“!?”
鹤衔灯真的要被她这种好像切猪肉一样干脆利落的手法给吓到了,他看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肉块,差点整只鬼都给跪了下来。
“拜托你不要这个样子。”鬼用一种相当虚弱的声音说道,“我不吃人的啦……”
“哪里有鬼不吃人。”
小桑坐了下来,不过这次她好歹是没有办法把刀往自己的手上割了。
……
“你……”狯岳道,“说这有什么意思呢?”
“你希望是什么意思呢?”鹤衔灯垂着脑袋,看起来还是很苦恼,“没别的意思啊。”
他有的时候非常的自说自话,例如现在,鹤衔灯看着月亮,声音依旧带颤还有些发飘:“小桑是,一直喝着比泥巴水还糟糕的水,坚强的,连滚带爬的活下来的孩子。”
“我和她接触的时间不算久,但是我很感激她。明明被鬼伤害了,却还是和我这个鬼相处,明明被人伤害了,却还是肯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但,但是啊……”
狯岳头一次听见鹤衔灯的声音这么的哽咽:“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那么的讨厌那只鬼啊……”
那是小桑即将迎来幸福的时候,她头一次期待起肚子里的孩子,也头一次有了交心的朋友。
“我要出去一下!”她头一次这么热切的和鹤衔灯打招呼,“镇上的云子约我出去!”
鹤衔灯有几分受宠若惊,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本能的质疑了下小桑的话。
鹤衔灯盯着小桑的肚子:“那小葚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的啦,我又不是第一次有小孩了!虽然都没有生出来过……”小桑撅了撅嘴,“我的身体很好,就算肚子里有小孩子,我还是可以跑跑跳跳。”
“放心好了!”小桑从口袋里摸出了鹤衔灯给她雕的鹤莲目的小神像,“鹤莲目大人在看着我哟!”
“你不要老是这样啊!”
鹤衔灯挥了挥手让她走,他倒不是不担心那小孩,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信心能把小桑给救回来罢了。
但是后来鹤衔灯发现,在你对某件事抱有很大的信心的时候,你总是会被现实给打击到失去信心。
就比如现在,他站在血泊里,脚边磕到了一个硬物。
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发现那是鹤莲目的小神像。
“带我去追求极乐吧!教主大人!”
他听见小桑的朋友云子的声音,那声音多么的狂热啊,就好像看见了能拯救世人的神佛一般。
她在说什么?鹤衔灯迷茫的想,然后,他看见了小桑。
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她的脸色苍白,肚子瘪瘪,脚间连着血。
“对不起……”小桑说,她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把鹤莲目大人的神像弄脏了……”
鹤衔灯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啊呀,这是新的客人吗?”
有着七彩瞳孔的鬼看向闯入他布教现场的不速之客。
他抱着还带着血和羊水的婴儿,轻轻的拍着刚分娩出来的孩子细瘦的脊背,嘴里还哼着摇篮曲。
“要和我一起共同进入极乐吗?”
鬼向鬼发出了邀请。
……
“小桑一直是个好孩子,可惜没有人想让她当一个好孩子。”
鹤衔灯说:“后面的事情很简单,我救回了那三个姑娘,可是一个愤恨不平,责备我多此一举甚至想要回去,一个沉默不语伤了身体,怕我担忧依旧强颜欢笑,一个在不属于她的时间呱呱坠地,凉了半截身子不哭也不语。”
他长长地抽泣了一声,把目光投向月亮。
“因为那个中途跑掉的姑娘我还被那鬼缠上,当了两个多月的邪教吉祥物后一身满是翡翠黄金……”
“那你为什么要救?”狯岳不解。
“我当然要救,难不成要让她在那里的吃掉了?”鹤衔灯道,“自私一点的确是好事没错,但是我不想让小桑伤心。”
“那是小桑的朋友,我不想替她做决定。”
“啊……”鹤衔灯突然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老半天后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脑袋道,“对不起我好像又说了多余的话了!”
“你还想听吗?”他用和踢了一脚的小狗如出一辙的眼神看狯岳,“我保证不拖泥带水,保证不掺杂私货!”
狯岳没回答,他先问了个别的问题:“那些刀的主人后面如何了?”
“都救回来了哦。”
“那好,你说。”
狯岳道:“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