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岑鬼朝金鬼抱以一拳,叮嘱道,“路上多加小心。”
金鬼便将小圈捧西瓜似的抱起,掸了掸后者身上的积雪,轻笑道,“知晓了,会将你儿子完好无损带回来的......对了,等等。”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将小圈给放回地上,摊手化出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长串话,最后将信叠好塞入信笺之中,交给岑鬼,“这个你收好。”
岑鬼伸手接过,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
金鬼将小圈重新抱起,笑吟吟地解释道,“尉迟昙离世,一石必将激起千层浪。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若是有人要来同你争尉迟美人,你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便把信打开来看看,若是无人来抢,便当我是瞎操心吧。”
说完这句,平地一阵阴风吹过,一大一小一金一黑二人便一道消失了。
岑鬼在雪中又站了片刻,直到一片雪花落在鼻尖,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眼下还是鬼魂模样,只这般站着便会不自觉地向四周释放阴煞之气,这样对尉迟玹的身体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便忙不迭附回卫渊体内,坐起后抖去一身积雪,悄然走至尉迟玹所在的房门外。
房门紧紧合着,岑鬼正犹豫着要不要推一道缝出来,指尖刚触及门板,尉迟玹便从里头将门给拉开了。
尉迟玹显然也没想到岑鬼会恰好站在屋外,神情有些惊异,岑鬼忙辩解道,“大爷我只是恰好......”恰好过来偷听?还是偷看?好像无论哪种都不是很能摆的上台面的借口。沉默半晌,实在想不出能说些什么,只得故作正经地问道,“要一起去挑棺材吗?”
尉迟玹朝屋内望了一眼,淡然地点了点头,“去看看也无妨。”
去往棺材铺的路上,尉迟玹又同岑鬼提起了税法改革一事。他觉得卫国眼下实行的这个税法完全照搬了陈国,根本不适合卫国现状,不论是税钱的上限还是收缴方式都需重新考量。
除此之外还提到了海事改进造船技术、开春种植何种作物、建立侦测塔,专司记录海面天气一类的事宜。
因为二人讨论得太过专注,竟是连棺材铺子走过了都未察觉。还是岑鬼最先注意到周遭风景不对,回过神来提醒尉迟玹,“大爷我记得棺材铺子好像不在这个方位。”
尉迟玹这才反应过来,转身领着岑鬼往回走,一面走一面仍在说着正事,“关于随我习武的人数,下一期暂定为五十人,授课时辰从卯时至亥时改为寅时至亥时,你意下如何?”
岑鬼也是练家子,自然知晓早起操练基本功的重要性,不过原本的授课时辰就已经够长了,尉迟玹却还要增加上课时辰,不免令人担忧他的身子能否支撑得住,便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尉迟你也要注意歇息才是......”
说完,二人已抵了棺材铺子。
可好巧不巧的是,铺子大门正紧闭着,门前还落了锁。
岑鬼将双手环抱胸前,感慨道,“嘿......这还是真是背气。”
尉迟玹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去了,“明日我一人前来便好。”
岑鬼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可望着尉迟玹逐渐离去的身影,心中又舍不得就这么放他回去,搜肠刮肚想了好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忙开口追问道,“几日后的年关请神,你可有准备什么新的衣裳?”
尉迟玹止住脚步,侧过头来望着岑鬼,淡淡答道,“不曾准备。”
岑鬼咳了一声,缓缓追上尉迟玹的步伐,一面追,一面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大爷我听闻卫国人十分看重年关请神的习俗,甚至比除夕还要重视,无论家贫或是家富,总会备上一件新衣裳。你身为不日后的卫国臣子,又是‘十四国公子’之首,届时是要同本大爷一道参加宴席的,总不能穿一身旧衣裳,让人指指点点是吧?”
尉迟玹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难得有些窘迫,“可是眼下再去订做已经来不及了。”
岑鬼便道,“去买成品啊。”
尉迟玹忙摇了摇头,“抱歉,当真拿不出如此多的开销,即便是最新写的书稿也全都拿去换了药钱,余下的一些还得用来置办棺材,若是可以的话,请神那日我便借口抱恙......”
“不行。”岑鬼断然拒绝,“你本就很少出门,新奇事物也看的不多,难得遇上个年关请神还在家里憋着,岂不委屈?你身为大爷我的臣子,大爷我又岂能怠慢了你?衣裳大爷我请了,走,去卫国最好的衣裳铺子。”
尉迟玹当即回绝道,“不行。”
岑鬼却完全听不出尉迟玹话语里的抗拒,态度坚决地拉着后者往长街的另一端走去,“那便算做是你为卫国劳心劳力的奖赏,如何?若再过意不去,便算是你欠大爷我的,日后得了机会再报,怎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若再推辞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尉迟玹张了张嘴,仍想拒绝,甚至还打算甩开岑鬼的手,可旋即便止住了这些念头。
只因从他这个角度能够恰好看见岑鬼面上那因欢喜而扬起的嘴角,这是真真切切的欢喜,不是虚伪,不是假装,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对自己好,并且为自己能够得到幸福而由衷的感到开心。
思及此,终不忍再驳斥他的好意,便也放弃了抽回右手的打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
“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