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了心中疑虑,李泓萧不以为意,“阿芒不必担心。”
我道:“你恐怕不知道,皇帝他,他其实挺有心机的。”
李泓萧道:“他是何等样人,我自然最清楚不过。”
他气定神闲,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切有他顶着,我也不去杞人忧天,马车悠悠行到一处荒野中的驿站。
驿站内只有一名置啬夫,即驿长。我和李泓萧走下马车时,他正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抠脚。
是个口歪眼斜的麻面多须郎。此须与许正的长髯不同,乃是毫无章法,乱糟糟挂在脸上,显得十分邋遢。
李泓萧并未披甲,他穿着一件寻常粗布白衣。虽然如此,那驿长还是立即跳了起来。
我本以为他认识李泓萧,可他却只是上下打量李泓萧,并没有行礼,目光中带着五分警惕,五分嬉笑。
看来是没认出李泓萧,但李泓萧气度出尘,虽穿布衣,却不像是寻常贩夫走卒,所以这驿长不能确定他的身份,才做此态。
李泓萧从腰间拿出一枚墨玉制成的玉牌,送到那人眼前,没说话。
那人瞪大了眼睛盯着玉牌,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在地面重重一拍,沉声道:“小人拜见镇国将军!”
李泓萧收回玉牌,淡声道:“在此暂歇。只把寻常的饭菜上些,不必费心思,吃过便走。”
驿长点头如小鸡啄米,李泓萧带我径直走向馆内。这荒郊驿馆并不算大,好在雅洁干净。
令人惊异的事,靠近窗户的地方,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她戴着纱笠,身姿婀娜。在流转的昏暗竹影之中,影影绰绰,诡魅难言。
李泓萧微微挑眉,外面的驿长连滚带爬扑了进来,嚎啕大哭,“将军饶命,小的知道官家驿馆不能招待寻常过客,只是,这姑娘会武功,小的不招待,她就拳打脚踢,小的没办法啊……将军救命啊……”
由“饶命”变成了“救命”,这位驿长也是很会混淆视听。
李泓萧面不改色道:“去准备饭食吧。”
驿长见李泓萧没有责罚的意思,不安地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不敢迟疑,立即退了出去。
白衣女子抬起手中的酒杯,笑道:“久闻李将军是大燕第一美男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俊郎干练而又不失空灵,不是涓离的抑扬顿挫有力度,也不是花云慕的温柔娴静有涵养,但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我盯着她的纱笠,想看清她的面容。然而那纱笠如同一团挥之不去的轻烟,悬在她的头上,让人怎么也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李泓萧一言不发,走到一张桌子边先是扶我坐下,再自己坐下。
白衣女子一声轻笑,“都说李将军娶姚家小姐是迫不得已,此时在荒郊驿站,亲眼见将军与夫人鸾凤和鸣,可见传言有时也当不得真。”
李泓萧还是不置一词,稳稳地坐在我对面。我却有些脸热,刚才并不是饿得走不动路了,却被他一直扶着,竟然也丝毫没想起来拒绝,真是好矫情啊!
白衣女子自顾自喝了一杯酒,叹道:“雅正端方,既是谦谦君子,也是闷葫芦。姚小姐这样活泼好动的姑娘,与你携老,当真是无趣。”
我眉心一跳,她怎么知道姚小姐活泼好动?姚小姐在京城的风评并不好,是痴傻,不是活泼。
要说活泼好动,本仙好像还能沾上一点。
我拧眉不语,李泓萧忽然问:“阿芒,是否觉得我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