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天子下诏,改元建始,同日,太后栾徽风入主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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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一年中月光最盛的日子。夜里近的时候,卫谚才带了一身酒气从未央宫的中秋宫宴归来。
院中一如往常,除却悬于廊下的几盏灯笼,再无旁的光亮。寝屋的窗内一片漆黑,寻常这个时辰,她早已歇下,他亦只能抱着被褥,在卫谚古怪的神情中信步走入书房。
眼下,他终于不必再抱着被褥蜗居于书房,只是……他叹了口气,瞥了眼已锁了三月有余的寝屋,还是推门入了书房。
“卫相,孤等你许久了。”窗前站了一人,身披乌色锦缎斗篷,背身立于窗前。
卫谚微怔,很快便从音色生身形中辨出来人。从容阖上门,他朝来人躬身施礼:“太后深夜至此,不知有何吩咐?”
栾徽风转过身来,将覆在头顶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张稍显疲态的脸。她从袖中拿出一枚如意简纹的腰圆荷包,递至卫谚面前:“诸事已了,今日过后,孤将再不入朝堂。只是在此之前,有些话,孤需告诉你,有些东西,孤亦想亲手给你。”
瞥见栾徽风手中的物事,卫谚蓦地睁大双眸,瞳孔骤然缩了缩。他直起身,从栾徽风手中接过荷包。内里鼓鼓囊囊,却不知是何物。
“先前孤将你投入牢中,一则稳住朝堂,一则,却是为了历练天子。”栾徽风收回手,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先帝去前,曾告诉孤几个名字,道皆是辅国之才,孤便将你们留在了天子身边。只天子到底年幼,耳畔不可只有一种声音。”
卫谚颔首。
“是以,孤从前惯常与你相左,所幸天子渐渐已有自己的决断。此番孤借着萧青的计谋投你入狱,便是因为信你不会做出那等谋逆之事。孤想令天子独自送你出来,处置萧晟谋逆一事。经此一案,天子已然能独当一面,无需孤再从中相助。只是萧青逃逸,匈奴之患未解,余下,还需卫相费心。”
捏着荷包,卫谚却突然笑了笑:“太后铁血手腕,可您为了天子,却逼死了一个无辜女子。而巧得很,这女子正是在下之妻。”
“孤为的不是天子一人,却是这天下,是先帝心中的盛世图景。”栾徽风开口沉声道。她直直盯着卫谚,无端想起翠华山谷中的老道,她叹了口气,又道:“此物,是她最后交与舞阴公主的,孤想着,还是亲自送来。”
言罢,栾徽风竟屈膝向卫谚行了一礼。
卫谚咬唇,双手紧紧攒住,不待栾徽风站起,声音带了颤,问道:“……她是如何去的?”
栾徽风却闭眸摇头,径直走到卫谚身后,离开了书房。
自出得诏狱后,萧晟谋逆的种种琐事皆摆在面前,令他无心也无空闲顾及私情,又或许是他一厢情愿地不愿面对,这三月间,一颗心竟如蒙了尘一般,古井无波。眼下尘埃落定,那迟了三月的哀恸终于蔓延开来,宛若凌迟,一刀一刀剐着他的心。可笑他卫谚虽位极人臣,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发妻都护不住,连她的身子都无法接回甚至,连她所留的和离书,亦因窦氏一案被送入廷尉,从未送至他手中。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子,就这样猝然消失在掖庭之中,无人问津。
卫谚伸手,垂眸望着手中的荷包,顿了顿,终是轻轻将它打开。
已是仲秋了,人间种种芳菲,早已在这数月的萧墙之祸中消失殆尽。可这荷包内,却还藏着这个春天最后的一点念想。指间有缱绻的缠绵之感,借着窗外投入的凉凉月色,卫谚于层层将枯未枯的桃花瓣间,竟瞧见了一缕红绳缠就的青丝。
心头蓦地一震。原她心中亦有他!可他又如何能料到,三月前诏狱的那个夜里,她从他手中挣脱时的了然一笑,竟是她予他最后的念想。静坐在案后,他微微阖起眸子,脑中闪过的,尽是她娇俏的笑颜与灵动的身韵。
迟了,终究是迟了。
无了她的睢阳侯府,竟如此空寂。
耳畔似听见心跳声,似又有人附于他耳畔,轻声说着那些俏皮话。
“昨夜你踢坏了我所有的心血,没有十日,不准进房!”
“作戏诳你师父呢。”
“……三郎。”
“同你相比,我不过皆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大抵你就是那些史书工笔里绕不开去的风流俊杰。”
“你知晓近来外头都如何说我么?你这样,我不就当真成了惑朝纲、乱君心的祸水了么?”
他蓦地睁开眼,脑中又浮起了那日夜里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知晓近来外头都如何说我么?你这样,我不就当真成了惑朝纲、乱君心的祸水了么?”
心头突突跳得厉害。
他该想到的,他一早便该想到的。他的阿伏,既然不愿做那流言蜚语中的祸水,又怎会被情势所逼自戕宫中?她绝无可能自戕!
抑住心绪,他猛地起身,推开门,朝院中大喝:“卫衣!备马!”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很快就会甜回来的。毕竟是一枚小甜饼呀~
无聊就做个主要角色的排行吧。
今天说说颜值,栾徽风是当年名动天下的貌美皇后,窦伏苓的身体才十七岁,等到长开以后也是不差的;舞阴公主年轻的时候也很美,只是美人迟暮,到底比不上年轻人。萧音虽然比不过嫂嫂栾徽风与小姑窦伏苓,但是气场灵动,非常可爱;窦伏妤眉眼寡淡,红栒眉清目秀。都是可爱的女孩子啊(?﹃?)
至于老丞相之流……窦伏苓这么美,她哥哥窦伏婴继承了桑敷的容貌与窦章的气场,当然是长安城里最俊的郎君,大公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连老丞相也只能屈居其后了。韩鄢是一个微妙的结合体,与萧青都是眉眼周正的,只是萧青的眉毛太邪气,比不过韩鄢的一身正气与微妙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