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在黑暗中直了直身子,继而开口:“知道。”
周窈讶异,又听他道:“这首歌,我很喜欢。”
“真是想不到。”
周窈笑起来:“你竟然还听摇滚。”
程野也跟着笑了一下。
安静了半晌,周窈嘴边笑意淡下来,确定程野情绪稳定点儿了,她才开口问:“是怎么了吗?”
程野没说话,只有稍稍沉重的喘气声,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
“段临渊走了。”
他说。
周窈猛地一惊,不知道是被夜风吹得还是什么,拿着烟的手微微泛凉。
生死大事,她经历过不止一次。
正是因为如此,她深深明白其中痛之深切,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什么话好像都显得过于徒劳。
周窈僵了半晌,只问了一句:“葬礼在什么时候?”
“一周以后。”
“那我过去一趟,和你一起参加吧。”
她说。
“……好。”
程野顿了半晌,沙哑着声音开口:“谢谢你,夭夭。”
“真的谢谢你。”他一下一下压着指腹,眉骨紧皱,又说了一遍,“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打给谁了。”
周窈眯起眼,胸口一阵又一阵酸涩涌上来,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周窈订了一周后的机票,小三怕有粉丝认出来,特地选了后半夜的航班,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遍。
车刚在候机楼前停下,小三又叮嘱了一遍:“夭夭姐,等会儿记得走VIP通道,口罩帽子都戴好!”
周窈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你现在可是公众人物了。”小三正色道,“可别小看了自己的热度和知名度!”
“是是是。”
周窈笑着点头,戴上口罩,又把帽子往下拉了点儿才下车。
半夜的机场流量比白天少了大半,周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到安城时才清晨,太阳没出来,天色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
程野的车就等在机场口。
暌违月余,他好像又瘦了些。
原本硬朗的线条这会儿看上去,反倒显得清瘦了,整个人都有些倦。
到了墓园,程野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指骨分明,带了些凛冽之意。
墓碑上的照片清朗隽秀,笑的温和又谦逊。样子似乎又和那时候在私宴上笑着向她举杯的贵公子重合相叠。
墓园绿地蓝天,饶是天色阴沉,飘起蒙蒙细雨,也仍旧干净清爽,一如段临渊其人。
周围气氛沉重,周窈转头,却是怔住。
她看见了角落里的江朝越。
一身黑色西装,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整个人却是颤抖的厉害,险些就要站不住。
他像是笼罩在沉重的阴霾当中,只觉那阴霾竟比墓园的死亡气息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周窈移开视线,程野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轻声询问:“怎么了?”
周窈缓了缓,开口:“没什么,只是刚刚看见江朝越了,总觉得他……”
“嗯。”程野神色冷淡,额发微垂,“他和段临渊曾经是恋人。”
周窈微讶:“他不是回国不久就订婚了?”
“是啊。”程野轻轻眯起眼,“所以他当不起,段临渊的深情。”
周窈突然想起那时在私宴上两人并肩而立的样子,再美好不过的景象。
她一怔,却是惋惜。
大概要特别特别喜欢,才会这样伤心吧。
没能亲自送喜欢的人最后一程,甚至连葬礼也只能站在角落,余生又该有多痛苦煎熬。
可要是当时抓住了对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周窈这么想着,稍稍抬头看向身侧的程野。
他没撑伞,下颔瘦削,绵绵细雨洒在肩上,连带着氤氲出一圈凛冽的淡淡的烟草气息,整个人都淡漠疏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最脆弱的时候选择依靠她,在最疼痛的时候却也想竭尽所能想给她一点温柔。
甚至也许,在许多年前。
她站在台上光芒万丈年少意气时,也曾在台下,在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一次又一次默默的仰望着她。
她曾经以为程野对她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偏执的怕她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
如今她突然发现,好像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