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怔怔的。
南风窗大敞,三月雨后微凉的风灌进来,他?的身体一阵阵冰冷又一阵阵的潮热。
连柴义何?时退下都不知道。
他?脑子嗡嗡的,全是对?方刚才犹如暗夜滚雷般的一句话,闪电过?后,照得大地一片惨惨的白。
他?心口冰凉,顷刻又热血上?涌,叫嚣着仿佛下一瞬就要冲破脉管!
他?攥紧拳!
眼?前晃过?阿唐那张灿烂热情的笑脸,他?重重喘了一口气!
额角青筋在跳动,他?转身冲了出?去!
暮色笼罩大地,太阳的余晖沉没大地之下,篝火点燃了,灯笼也挑了起来,只今夜的灯光却格外地刺人眼?睛。
赵徵重重喘息着,他?的脚步由慢到快,他?奔跑起来,疾奔一路跑到了演武场!
昏暗的夜里,蝈蝈零星叫唤,偌大演武场一片昏暗的沉寂,赵徵哑声喝:“取我刀来!”
他?心乱如麻,那仿佛下一瞬就要冲破脉管的情绪叫嚣着迫切需要一个宣泄的缺口。
他?抄起那柄沉甸甸的湛金长刀,一下扯去上?衣,直接在高高的观台上?一跃跳了下去!
“轰”一声巨响,湛金长刀重重劈下!直接把成人腰粗的铁木鞍木砍成了两?段!
刀锋劈进青石缝隙之中?,竟直接镶嵌了进去,“绷”一声坚硬的大青石竟生生被震裂崩开。
赵徵虎口崩出?了血,浸润了黑色的护腕,和潮热的汗水混合在一起,他?竟丝毫不觉痛楚。
赵徵振臂一抽,热汗淋漓的肌肉一动,“铮”一声把长刀抽了回来,他?胸膛起伏:“换鞍偶!”
这已经是今夜第三十七次换鞍偶。一批鞍偶将近五十,此时已经是深夜,他?的演练量已经远超正常强度,亲卫营长高淮稍迟疑了一瞬,赵徵霍地看过?来。
他?的眼?睛泛着一种似血的红色,锐利如鹰隼带着戾,翻滚而压抑的情绪就要井喷而出?,他?用?一双仿佛带血般的眼?睛冷戾盯着高淮。
“是!”
高淮立刻就去了,一边急急安排人替换,一边又连忙叫人去找柴义。
木鞍人偶很快替换上?的,赵徵反手一振长刀,自高至低再度重重一劈而下!
“轰”又一声巨响!
坚硬的铁木鞍再次应声被一分为二!
赵徵肌肉贲张,他?的肩背比去年宽了很多也厚了很多,淋漓的汗水沿着脊背蜿蜒淌下,湿透了绸裤,滴滴答答落在大青石地面上?。
刀锋泛着冰冷金光,其势迅如惊雷,携千钧之力,开山劈石!
声势慑人!
长达三个时辰,都依然未歇未颓。
不到一刻钟,演武场上?的木鞍人偶又换了新的一批,在场近卫心神震慑血脉鼓噪之余,又心惊胆战。
赵徵重重喘息着。
只不是因为演武,而是为那混乱交炽的情绪,他?太过?难受,这般剧烈的宣泄竟然无法缓解一二。
高淮频频回头,柴义没找到,却先等来了纪棠。
在看见?纪先生俩身影在月洞门外闪过?那一刻,他?险些高呼喊人出?声!
高淮生生忍住了。
万幸,纪先生进来了。
高淮叫去找人的人没找到柴义,见?纪棠院子还亮着灯,于是进去说了。
纪棠被赵徵吓了一跳:“怎么了?”
赵徵平时练武很拼的,他?武力值也超高,但?炼超过?两?个时辰就过?了,这才刚回来也没战事呀?好端端的做什么这是?
她忙喊他?:“够了够了,快停了去睡吧!”
她一来,赵徵就收了刀势,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瞪了他?一眼?,之前纪棠给他?规定过?一次练武不能超过?两?个时辰的。
赵徵情绪本来就不对?,再加上?才刚从战场上?归来,那一身带着杀气的血腥味被淋漓的汗水催动的淋漓尽致,他?眼?神阴郁带戾,对?纪棠尚勉力收敛不肯让她察觉,但?红豆就没这个待遇了,被那泛着血丝的视线扫过?的时候,仿霎时被猩红的大型野兽盯住一般,红豆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
她吓坏了:“主?,主?子……”
纪棠已经说好,改天?摆上?酒宴,告诉大家以后红豆就是她的义妹妹了。
红豆在她的坚持下应承下来,也肯改口喊她阿姐了,这会被赵徵这么盯了一下,她直接吓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纪棠赶紧低声安抚:“没事没事,别怕,他?人很好的。”
她佯怒瞅了他?一眼?,侧头温声细语安慰红豆,红豆不敢吱声,偷偷瞄了他?一眼?,缩在纪棠身后不敢说话。
赵徵垂眸。
“快去擦擦。”
纪棠一手牵着红豆,一手拉着赵徵,往演武场一侧的屋舍去了,吩咐调温水给他?擦身,才三月份就别急着用?凉水。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快带这笑,但?因为有红豆在,她没进屋子帮他?和他?聊天?,也没有倚在廊下哼那熟悉的轻快小调,而是窃窃私语和红豆在说话。
她声音有点小,听不大真,只隐隐约约听那清越的声线隐约说着,咭咭轻笑,似琵琶轻鸣,距他?又近又远。
他?伸手不会够到。
赵徵一下子攥紧手上?的寝衣,手背青筋暴突。
夜凉如水,几点黯淡的星子悬于天?际,厚重的乌云把明月遮蔽住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星星。
夜深了,四下寂静,只听见?巡逻卫队军靴落地的声音和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笃笃笃——”
与纪棠并肩而行,她温热的气息和偶偶私语的笑声,多深的夜都不会孤单,只是今日她把他?送到主?院门外就挥手告别了,笑嘻嘻拉着红豆往另一边院子去了。
轻快带着雀跃感的步伐,轻轻一跃轻盈的快走?,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墙角的芭蕉树后。
笑声已杳,四周空荡荡的,黑沉如墨的夜色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