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啦,这小子又在装可怜了!
殷霓要疯了,心都要碎了。
“行了行了,我说,我说还不行么?你这伤口还没愈合呢,坐起来干什么,快快躺下。”她兵败如山倒,咬咬嘴唇,交代时尽量粉饰太平,“唉,外头也没啥要紧事,就是来了几个拎不清的浑人在胡闹罢了,师父自是搞得定的,别担心。”
“那些人寻的什么由头?”沈墟追问。
殷霓眨眼:“由头?”
沈墟:“他们总不能平白无故就闹上剑阁。”
殷霓愁眉苦脸,临时她上哪儿去编个由头出来呢。
正绞尽脑汁,沈墟变了脸色:“他们定是为了那日在清净崖上折了许多人,便把这笔帐尽数算在了剑阁头上。”
“你怎么知道?”殷霓一脸震惊,顺着话头就滚进了圈套,“已经有人跟你说了?”
沈墟听她语气,便是直接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当下披衣起身,欲前往查看。
殷霓连忙张开双臂拦在他跟前:“哎呀你这会儿出去也做不了什么,那伙人已在山下叫嚣了两日,两日都被守山弟子挡了回去,今日自然也不会放他们上山,你且……”
正说着,外头忽有剑阁弟子高喊:“都佩剑,佩剑!山下打起来了,我们速速赶去支援!”
殷霓与沈墟俱是躯体一震。
沈墟道:“师姐,将我的剑拿来。”
“师弟……”
沈墟厉声:“此事因我而起,剑阁蒙难,我怎可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殷霓默然,她觑沈墟脸色,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她若执意不放行,沈墟直接将她敲晕也是有可能的,她武功不如沈墟,与其被敲脑袋,不如跟他同往,这样随时也能照看着点。
于是转身去门后取了剑,交到沈墟手中。
两人尾随一众弟子,来到山腰锁云台。
锁云台乃悬镜峰山腰处往外延伸而出的一块巨石,此石色纯黑,凝润如膏,石面广阔平整,冬暖夏凉,山腰云雾在其四周逡巡不去,故名“锁云”。
此时风不及率领弟子立于锁云台东侧,西侧打头的是一排黑漆棺材,棺材后簇拥着各派人士,有人肩头扛着招魂幡,有人挎着篮子挥撒纸钱,均在衣衫外另套白色丧服,神情激昂,叫嚷不断。
沈墟耳听他们左一句“剑阁勾结魔教自甘堕落”,右一句“戕害武林同道包藏祸心”,直听得胸内气血翻涌双手发颤。
殷霓见他形状有异,忙按下他兀自颤动不已的剑鞘,附耳道:“我偷偷带你出来已是忤逆师命,你再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搅出大乱子来,师父非剥了我的皮煎茶喝!况且那些小杂碎就是打打嘴上官司,真正带头的可还一句话没说呢。”
沈墟目不能视,拉住殷霓问:“带头的是谁?”
难得小师弟有求于她,殷霓乘机卖乖:“呐,你叫声好姐姐来给我听……”
“好姐姐。”沈墟倒也不忸怩,在他心里,向来是把殷霓当做亲姐姐的,喊一声好姐姐,又有何不可了?
殷霓眼转秋波,不知为何默了一阵儿,再开口时已换上了严肃正经的语气:“喏,且等我细细说与你听。这批人里,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有不少,像海沙帮老帮主杨大先生,崆峒派大弟子裴司乘,还有以仁义无双闻名的屠兼侠屠前辈,但其中真正能被称为高手的只有三人。”
提起海沙帮,沈墟想起葛威秦霸,不知今日秦霸可曾来,他若来了,自可澄清误会。
但连他们老帮主都来了,他有何理由不来?既是来了,为何不出面澄清?
那厢殷霓抛出一个引子,就含笑等待。她惯爱讲故事,讲故事还非要与听众互动。
沈墟这才想起捧场,便问:“是哪三人?”
“场边上有几个秃瓢和尚,为首的那个方面大耳,灰袍草鞋,乃万象寺‘寂空缘破四大玄僧’中的释空大师。瞧样子,他只是碍于情面,被请来说理见证的,待会儿倘若真交起手来,他决计两不相帮。”
“叫的最凶的,当属青云观的一帮道士,听说清净崖一役,冲凌三子死绝了,道士们拥着一位面黄肌瘦眉毛生得比胡子还长的古稀老道,那想必就是三子的师父,冲凌真人了。”
说起冲凌,沈墟想起惨死凤隐剑下的申青玄,连带着想起申青玄的种种恶劣行径,心下实无半分恻隐之意。可转念一想,冲凌真人一大把年纪了,连失三大爱徒,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伤心欲绝。一时间心生歉仄,未能从凤隐手中多救下几人。
“还有最后一位,那人穿得雍容华贵,气宇轩昂,在队伍末尾抱臂观望,乃大同学宫兵器堂堂主萧观。此人倒不足为奇,只是他奉大同学宫宫主之命而来,背后势力不容小觑。”殷霓对这些江湖高手如数家珍,双眼发光道,“要知道,他那宫主裘潮生,可是名列天下十大高手榜第二的顶尖高手!”
沈墟听得皱眉,问:“第一是谁?”
“那还用说?”殷霓摇头晃脑给自家脸上贴金,“自然是咱们掌教师尊风不及啦!”
沈墟:“……”
行了不用问了,这个野鸡榜定是她自个儿排的。
日头高悬,已近正午。
锁云台上逐渐挤满了闻讯赶来的义愤填膺的武林人士,剑阁弟子人少势弱,被围在边缘角落。
嘈杂人声中,忽听一道苍老嗓音伴着沉劲内力缓缓送出:“风掌教,自来正邪不两立,天池魔教与我正道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今日你当真要一意孤行,包庇逆徒,与魔教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