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左仆射谋反,左仆射知道为何?”李建成再问起刘文静来,刘文静道:“旁人所告为何,我如何得知?”
“所告之人却是你家中的妾侍。”李建成把这话一说出来,刘文静却是惊住了,“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李建成倒是好奇刘文静怎么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若非有状告,左仆射因何下狱。而这几日不少人都想让朝中的大臣审理此案。最想插手你的案子的人,你想知道是何人?”李建成提起外面的事,但是这件事连李昭都插手,而且刘文静没有再骂人,至少没再骂李渊,就算众臣都因为刘文静谋反一事想要查个水落石出,李渊只道此事已经有李建成在查,就不用别的人再插手。
但是每日上朝总有人追问李建成案子查得如何,李建成难得义正辞严的问起,“朝中重臣,谋反是要如何定罪诸位是知道的,未能查到实证,只凭他人几句话就定罪,大唐的朝廷就这么全无法度?”
“都是重臣,我既然奉命查案,便要将案子查得水落石出。左仆射,这个案子最后的结果如何不在旁人,而在你!”李建成收回思绪,提醒刘文静,外面想要他死的人并不少,可是李家人却并不想要他死。
刘文静沉下了脸,“皇上当真相信我?”
“若是父亲不信左仆射,左仆射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在这儿?”李建成都想知道刘文静是怎么想的,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李渊想置他于死地?
“裴寂都说了什么?”知道李渊无杀人之心,但是刘文静想起老对手,再问李建成。
李建成闭上嘴,刘文静不满地再问道:“太子有不能言之语?”
“我是太子,你是左仆射,而裴寂是右仆射,令臣子相斗,非太子当为之事。”李建成提及此,刘文静一顿。
“左仆射至今仍认为自己无错?”李建成表明态度,最后再问起刘文静,想知道刘文静的态度,他是不是想要一直都呆在大牢?
“祸从口出啊!没想到竟然会被傅先生一语中的。”刘文静并非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只是明知是错,刘文静却不想改。
“可是我骂陛下昏馈何错?裴寂何等的小人,陛下却专宠于他?”刘文静生平最恨的莫过于裴寂,他们本来是一样的人,都是与李渊一道起兵的人,近来李渊却开始疏远他,而宠于裴寂。
“故,左仆射认为自己斗不过右仆射,认输了?愿意蒙冤而死?”
此问一出,刘文静一下子看向李建成,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激将法?”刘文静看着李建成的脸色,李建成并无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刘文静不傻,一下子明白李建成是何意。
李建成道:“不错,是激将法,我只问左仆射是否想好,当真要一死百了?你若是想死,李家的人不至于不敢杀你。”
要不是因为李家的兄妹都保证刘文静无谋反之意,李渊还能不杀刘文静?
刘文静若是一心求死,李渊一定能如他所愿。
说到死,刘文静果真就想死了?他是不想死的,要是想死的人何必骂得那么欢实,他难道不是想骂醒那些人,以此证明自己是个有能力的人,让人放过他?
李建成道:“不过,左仆射还得明白一件事,这一次的祸事可免,往后你要是再管不住你的嘴,非要再闹起来,没有人能救你!”
管不住自己的嘴,祸从口出,能救得他一回的人,不能救他第二回,第三回。
刘文静看向杜如晦道:“蒙这位如此骂我,我记得骂人的滋味不好受,往后会记得的。”
倒是直白,杜如晦暗松一口气,他算是把差事办好了吧?他比较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几日左仆射骂起人来口下留情,想来也是明白了此意。”李建成说起,刘文静一听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个人是太子安排的?”
“并不是我,是阿昭。”能想出以毒攻毒的办法,让刘文静就算心里攒了一堆的火也得忍着,最后终于想明白,也就不枉李昭为了刘文静用心良苦。
刘文静一叹,“公主费心了。”
“左仆射想出去不用我告诉左仆射你要怎么做吧?”李建成心想李昭借着刘文静敲打他,让他明白一些事,这又是李昭的另一层安排,他亦受益匪浅。
刘文静眼中闪过冷意,真要是死在裴寂之前,刘文静死不瞑目,裴寂因何得宠,他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当作不知道。
“臣会具表上请皇上恕罪,烦请太子转交。”刘文静都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怎么可能还会不知道怎么去做,与李建成相请。
“好!”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李建成没有不答应的。
“多谢太子。”这一次他要承李建成的情,也得承李昭的情。
李昭以毒攻毒,让杜如晦来将他骂与李渊的话全都还到他的身上,让他明白在他以为自己立下大功时,指责李渊为帝王却偏听偏信,认定他谋反,他的心中存着恨意,直骂李渊是昏君。
但是李渊只是将他下狱,并未将他处决,他万分着急的扣上李渊一顶昏君的帽子,那是寻死吧,巴巴地盼着李渊气得直取他的项上人头?
李昭让杜如晦骂刘文静的话,无非是指责他这些年的行径,长了一张嘴只会骂旁人,却从来不会骂自己,何其可笑。
刘文静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多少人受过他的冷眼,多少人受过他的辱骂,他只是骂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会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骂完之后心中的盛怒,也让他明白自己这些年因为这张嘴到底不自量力得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的人想置他于死地。
那么不想死的人,还想将来可以继续活下去,高官俸禄,就得要改,第一个就得和李渊请罪。
等李建成把刘文静请罪的折子送到李渊的手里时,上面言辞切切都是请罪之意,还为自己的失言而与李渊请罪,李渊惊奇,严重怀疑这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刘文静。
“既然左仆射已经请罪,太子也查左仆射无谋反之实,他说的那些不当之言就算了吧。“李渊要的就是刘文静的态度,现在看到请罪的折子了,李渊二话不说就打算把人放出来。
“陛下,刘文静的才能、谋略确实在众人之上,但生性猜忌阴险,忿不顾难,其丑言怪节已经显露。如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若赦免刘文静,必贻后患。”裴寂这个右仆射也立于一侧,听到李渊要放过刘文静,立刻上前进言,想拦着李渊饶过刘文静。
李建成上前道:“左仆射虽然口无遮拦,但早在太原便对李氏忠心耿耿,畏于人言而不用忠臣,更寒了天下人的心,因言杀人,此后何人再敢进言,大唐自此难道只能听顺言,而不能闻逆耳?”
裴寂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李渊却挥手道:“文静的口舌之利,朕早年就领教,只要他一心为大唐,酒后失言,不过是对朕的不满罢了,眼下他知道错了,不必再提!”
可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拉刘文静下马,为自己除去一个劲敌,裴寂不愿意就此放弃,往前走一步,再要开口的。
“裴卿,此事到此为止,朕说了你要听。”李渊明明白白地告诉裴寂,这件事不必再提,他做下决定也就不允许旁人再说三道四的!
李建成同样看向裴寂,这位确实得李渊的心,可是吧,再得李渊的心,还能比江山天下更重!
在裴寂想尽办法的坑刘文静的时候,李昭让人把裴寂这些日子着急的想联合人置刘文静于死地的作为全都送到李渊的面前,同时提醒李渊,臣子可以争权,帝王可以看臣子争权,却不能成为臣子的刀,帮臣子杀敌。
以言论罪,打着谋反的罪名,没错,听起来好像是谋反了,知道内情的人会不会心寒。
因为畏惧人谋反就把人杀了,今日能杀刘文静,改日就不能有旁的人?
人都会懂得以己夺人,要是寒了天下人的心,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大唐要笼络人心,因为需要安天下,想要笼络的前提还得是不寒已得的人的那些心,若不然连旧心都守不住,怎么夺得新人们的心?
李渊虽然对刘文静有不满,因为刘文静说话太难听了,一个臣子连皇帝都敢骂,太目中无人了!
可是再难听的话,要是能安江山,能定天下,让他们李氏的江山得稳,李渊不至于连话都不让人说。
故而,今天裴寂再想把事情往重里说,效果不显啊,李渊看着裴寂的眼中透着审视,他似乎有些太宠裴寂了,失了公平之心,引起臣子相争,并不是好事。
裴寂还是了解李渊的,李渊情绪的变化他很快敏锐的察觉到了,但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间,李渊的心偏向刘文静了?
明明早些时候李渊对刘文静也是极其不满的,但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不满。
目光看向李建成,身为右仆射,他也感觉到李建成的变化了,也就是几天的时间罢了,李建成好像变了一个人?
“传朕的诏令,放左仆射出牢,官复原职,往后让左仆射依然为大唐效力。”李渊与内侍吩咐,内侍应着去办。
而杜如晦出了刑部大牢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把这几天所做所见全都一一与李世民说来。
李世民一顿,“在我们以为阿姐只是想给左仆射一个教训的时候,没想到阿姐还要点拨阿兄。”
“正是,先前下官也以为公主只是想给左仆射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可是看到太子坐于大牢之内,任由左仆射出言讥讽却不还口时,下官便知公主不仅仅是要让左仆射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也让太子明白,一个太子当为何,不当为何。”
杜如晦从发现这一点开始,心里就如同翻江倒海,天下闻名的李昭将军,大唐的平阳公主,并非只是传闻的那般能谋善断,更是步步为营,还好这样的人不是他们的敌人,否则非他们之幸。
李世民道:“这样也好,大哥能想开,明白做太子的本份,对大唐是好事,于我们同样是好事。”
总的来说都是好事,李建成若是能一改忌贤不能纳谏的性子,不再只想着争功,太子的位子他就能坐得稳稳的。
解决完刘文静的事,李昭的嫁衣都做好了,尺寸是窦氏早就让人量好李昭的身形吩咐人做的,否则等李昭回来再赶,哪里来得及。
而且还得要试穿,要是不合身还能改。
李昭一个从小就喜欢穿红衣的人,她的婚服却不是红色,而是依着皇后的袆衣所制,诏令是李渊所下,虽然不合制,但想到李昭的本事,有意见的人都不怎么敢开口。
礼服以深青色织成为之,皇后的袆衣以首饰花十二树,虽然李昭是公主,是嫡出的公主,不能越过皇后去,就取首饰花九树,并两博鬓,衣上绣着的是翚翟之形。
素纱中单,领口所见之处皆用朱色,蔽膝,随下裳色,以緅为领和袖,用翟为章,三等。大带,随上衣色,朱里,纰其外,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约用青组。以青衣,革带,青袜、舄,舄加金饰。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
窦氏看到李昭穿上嫁衣,倒是甚是满意,“不错!”
说着不错呢,李昭道:“比起阿娘当年来如何?”
“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比他们都要出色。
“这是按阿娘的品阶给我做的衣裳,没人说越制了?”李昭可不是一无所知的人,李渊登基后可是下过诏令,什么样的身份穿什么样的衣裳都是规定得一清二楚的。
窦氏不以为然地道:“说又如何,你是嫡公主,还是有功于朝的公主,再说了,也没全按我的品阶来做,首饰花我是十二树,你是九树,这就是区别了。”
“难为阿爹力排众议也要这么给我操办。”李昭感叹,窦氏却道:“给你再多都不算多,只是一套婚服罢了。”
李昭动了动道:“真沉啊,要是那天让我穿上一天,我不得累死。啊,到时候是不是阿兄背我出门?”
想到他们家的庶姐妹出嫁的时候几乎都是李建成背人,李昭倒是好奇是不是也是李建成背她?
“他是当你兄长的,不是他背得让谁背?”窦氏理着李昭身上的嫁衣,看看有没有哪里还得要改的。
旁边的女官赶紧过去听着窦氏吩咐,李昭感叹地道:“这么费心力的衣裳,就穿那么一回。太浪费。”
看得出来做好这套衣裳多不容易,可惜李昭只能穿一回,“可惜可惜。”
“你还想穿几回啊?你娘我也就是加皇后冕冠的时候穿过一回,眼下全都放着。”窦氏与李昭小声地说起,“这是规矩,再是可惜也没用。”
就是安抚着李昭呗,李昭点着头道:“阿娘放心,我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