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种着几株梨树,高大繁盛,雪白的?花缀满了枝头,仿佛落了一片梦一般的?积雪,不似人间。
如素夫人正姿态娴雅的?坐在树下?,风姿十足,一眼望过去,便觉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丰韵。
大概三十上下?的?模样,面?上敷了白妆,身着垂地的?袍服,并非本朝样式,而是仿照汉时衣着,衣襟盘旋而下?,髻后垂梢,簪了银质的?步摇,清冷利落的?很。
白妆者,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
阮琨宁见了她素净妆容,心里就隐隐的?带了几分叹息,如此惊采绝艳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见了阮琨宁之后,她微微怔了一瞬,目光里似乎透过她见到了什么人,嘴边绽开了一个笑,使得她身上的?平冷之气缓和了很多。
她伸出手来?,带着几分期待:“过来?,叫我看看。”
阮琨宁走了过去。
如素夫人素白的?手轻轻地捧起她的?脸,轻轻打量了几瞬,眼泪就顺着白净的?脸庞簌簌落了下?来?,见阮琨宁一怔,她自觉失态,慌忙伸手去抹,可是眼泪怎么都是止不住,自然?是怎么都抹不干净。
阮琨宁只觉谢宜舫送自己过来?,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地,见如素夫人如此伤心,心里也有些?难受,想了想,便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还没有伸过去,手便被捉住了。
如素夫人将她的?手贴在脸上,柔声问:“好?孩子,是不是吓着了?”
阮琨宁摇摇头,没有说话。
如素夫人将她搂到怀里,声音哽咽:“我有过一个女孩子,她去的?时候,也同你这般大,也是这般好?看……”
阮琨宁怔了一下?,默默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并没有出言安慰。
她两世下?来?虽然?都没有做过母亲,却也知?道对于一个失子的?女人来?说,无论什么安慰都会显得无力,实在是不必要说什么了。
如素夫人轻轻将她松开,这才问道:“好?孩子,你叫阿宁吗?”
阮琨宁乖巧的?点了点头。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宛如一朵木槿:“愿意同我学舞吗?我学识浅薄,也就是对于琴舞一道有几分研究罢了,教你倒是尚可。”
阮琨宁再度点点头。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以后可没机会再找。
再者,就算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也得答应啊,更不必说此处的?位置离那处险崖如此之近了。
而且,看着她眼底的?淡淡哀伤,阮琨宁也有点心疼。
她就这么有了第?二个老师。
对于阮琨宁而言,如素夫人可以称得上第?二个母亲了,或许是将对于她已逝幼女的?感情转移到了阮琨宁身上,但?是阮琨宁还是很感激。
世界这么大,没人有义务要对你好?,所以,每一份善意都很珍贵。
听月小居下?头有一片山谷,如素夫人为其取名为回音谷,阮琨宁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妙的?地方。
那溪水顺着崎岖嶙峋的?岩石缓缓地流下?,底下?的?岩石也是崎岖不平、错落有致。
水滴落下?的?声音参差不齐,听起来?竟如琴音入耳一般,天然?无痕,毫无匠气,真正的?妙不可言。
谷前有一块平整宽阔的?巨石,如素夫人便将其视为教学之所,有空暇便会带着阮琨宁前去。
如素夫人要作的?是汉时的?袖舞,也合乎时宜的?着了一身汉时的?衣裙,衣袖飘然?宛如壁画上的?翩跹仕女,纤腰一束,绰约多姿,曼妙至极。
袖舞自战国时期便已出现,有“长袖善舞”一词,便是自此产生,汉朝画像壁画的?乐舞图之上的?舞者,也往往是以袖舞的?姿态出镜。
汉代?崔骃《七依赋》说:“表飞縠之长袖,舞细腰以抑扬。”可见其风行之广。
阮琨宁也曾见过人跳舞,但?是如同如素夫人这个级别的?,还是没有见过的?,所以难免很有几分期待,目光也直勾勾的?盯着看了起来?。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道:“袖舞有独舞、双人舞、三人舞乃至于多人舞,你如今嘛,还是只学一人舞足以,我今日?要教的?,叫‘花前月下?’,我跳一遍,你且看着。”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如素夫人的?神色有几分黯然?,低声自语道:“这一支舞本来?是要两个人一起跳的?,可如今我只有一个人了。”
她抬起头,哀伤的?一笑,轻轻摸了摸阮琨宁的?脸:“愿你将来?也能找到一个同你跳这支舞的?男子,花好?月圆。”
如素夫人的?舞姿轻盈如烟,优雅似鹤,双袖轻颤如初荷经风而过,身形灵动似蝶翼拂花而去,拧腰,甩袖,回身,遮面?,仿若回雪之纷舞,又似流光之璀然?,仿佛要乘风而去,羽化成?仙一般,尤其是最后抬袖掩面?的?欲说还休,真真是勾人心魄,动人至极。
阮琨宁星星眼,道:“师父好?棒啊,我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吗?”
如素夫人额头上带了一层薄汗,阮琨宁眼疾手快的?递了帕子过去,她接了才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阿宁资质脱俗,定然?会胜过我许多。”
阮琨宁凝眉想了想,自己远胜如素夫人的?时候会是什么画风,终于摇了摇头,完全想象不出来?怎么破。
如素夫人笑道:“阿宁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如此讨人喜欢,将来?求娶的?男子必定不会少的?。”
阮琨宁:“不不不,师父谬赞了。”
如素夫人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阮琨宁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拉拉如素夫人的?衣袖:“我在谦虚呢,快反驳我啊!”
如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