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年关,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那日的闹剧,最终成了湛明禅师自己的笑话。
因为淳渊酒醒后便跟他坦白了所有,下山的是他,吃荤犯戒的也是他,与静好无关。
湛明老和尚那天险些把自己摔成中风,一听这事,又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这样去了。
他一番苦肉计非但没让湛寂出丑,反倒自己徒弟狠狠打了脸,于是把气全撒在了淳渊身上。
淳渊挨了不少板子,好多天都没能下床。
这日他刚好能活动,便让让淳离挽着他去给静好道歉。
萧静好自从师父回来后,除了早课,其余时间都待在紫柏禅院整理经文。湛寂走前吩咐抄的东西她已如数完成,并规规整整送到他面前检查。
湛寂一篇篇翻过,见那宣纸上的字苍劲有力,规范得体,并没做多言。
萧静好坐在他对面,一高一矮形成鲜明对比,他们身后有巍峨仓山,头顶是万古长青的松树,面前摆着张石桌。
画面静得像副画卷,眼看着就要打瞌睡,她没话找话道:“师父,您让弟子抄这些,我又不能全部理解,有什么作用呢?”
湛寂首先注意到的,还是她那头永远也绑不好的发髻,他淡淡一句,“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用不上。”
她愣愣点头,潜移默化,言之有理。
几日来,湛寂脸色依旧苍白不见好转,她两手撑着下巴,歪头又问,“师父……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湛寂斩钉截铁说道。
看来……她若想跟湛寂说上话,除非自己不停问,否则就是相对无言。
见山前仙鹤齐飞,她兴致勃勃道:“这些仙鹤是师父养的么?为何别的禅院没有?”
“………”
淳修不会说话,师徒二人基本零交流,有时候两人面对面静坐一天,也不会有半句言语。但她不是哑巴,虽然对他有所惧怕,却不足以让她放弃脑子里的“十万个为什么”。
湛寂瞥了眼歪在石桌上的人,答非所问,“把头发绑好。”
“………”
不是她不想,是她绑不好。清音寺里带发修行的人不少,但头发绑得最遭的就数她。
原本灰溜溜的天上忽然刺啦出一抹阳光,直射湛寂眼睛。萧静好见他眉头一皱,忙自蒲团上蹦跶起来,两手举过头,主动为他挡去刺眼光芒。
正在查阅经文的人书上忽然出现一道小人影,他侧头看去,刺眼的光被她如数挡在身后。
萧静好咧嘴一笑,挪着脚步随光影慢慢移动。
那笑容干脆又纯粹,湛寂微微一顿,问:“做什么?”
“给师父挡阳光啊!”她露出一口整齐大白牙,脸上是孩童期没退完的稚嫩。
他垂眸须臾,低沉一句,“是淳修告诉你的。”
萧静好心叹不妙,差点出卖师兄,于是她忙趴到桌上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看这日光晒得师父很不好受,便自作主张给你挡一挡。”
湛寂眼尾扫过她软踏踏的样子,欲言又止。
正僵持不下,忽然又自树缝里吹来阵阵阴风,萧静好又立马起身挡在他面前。
“这又是做什么?”他蹙眉问道。
她笑着说:“给师父挡风啊!”
那两双眼眸微微弯起,波光粼粼,如一潭不经意间揉皱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