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答应下来,心中却隐隐泛起一股后怕。
送药的人身份不明,万幸没有大碍,假若这是毒药……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没命了。原来宫中的锦绣的表象下,不仅争权夺势,还有人存着如此阴毒的心思。
慈宁宫的雕花窗格微敞着,透进一股风来。明明已经早春,她却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冷,慢慢渗进四肢百骸里。
内阁的值房里,风吹动案上的书卷,皇帝一挑眉,下首的人便立刻去阖上了窗。
“继续。”皇帝道。
下首那人应是,拱手道:“送去乔府的锦袋只那一个,后面就没再送了。安插在乔府的人说,乔铮看了后就派人去物色佳人了。”
真是可怜。女儿可能要出意外,作出的反应不是保护她,而是准备个替代品。
皇帝点点头:“证据搜得怎么样了?”
“乔铮行事小心,等闲不与他们联系,一时抓不到把柄。”
这样正好,敌人如果太弱,就没了狩猎的乐趣。皇帝一笑:“无妨,继续盯紧了,朕会让他们得意一阵。人一得意忘形,就失了警惕,早晚会露出马脚。”
“是。”
“赵家那边的动静呢?”皇帝又问。
“回禀陛下,已经找了人给赵家煽风点火,说您昨夜大宴与乔家之女相谈甚欢。不过赵家暂时没有动静。”
“好戏才刚开唱,早晚会让他们坐不住。你只管两边都安插好人手,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和朕禀报。”
“属下遵命。”
交待好了事情,皇帝走出内阁值房。他喜欢偶尔散散步,有种偷得浮生一日闲的惬意。
到春天了,万物生发,眼前的树也抽了芽,嫩绿的颜色蕴着股生机,看起来十分养眼。
原先只有乔家,要办了他们略微有些棘手,眼下赵家也来了,反倒方便一道解决。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来煽风点火,让乔家和赵家互咬,到时候他只需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拿捏就轻而易举了。
福全跟在一旁伺候,眼瞧着皇帝心情颇佳,似乎有散步的雅兴,便进言道:“陛下,您前几日甚是繁忙,今天得闲,要不要四处转转散散心?”因为御花园里有那位姑娘,福全忌讳言多必失,特意绕开了说:“奴才听说,武英殿外的那排柳树现在正长得好,小风一吹,看着别提多舒坦了。”
吹面不寒杨柳风,想来是个极好的景致。他正要应下,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既然他现在要抬举乔家,让他们放松警惕,那便可以多去找找她。自己和她相交甚笃,乔家便越放心,也越有机可乘。
“陛下?”福全摸不清他的意思,问道。
只见皇帝心情似乎比方才更好了,声线轻快:“要说看景,还有更好的去处。摆驾御花园。”
福全一边应喏,一边纳罕。圣上这是怎么了,前一阵一听乔家的事就皱眉头,今天兴致倒高,还上赶着要去有乔家人的御花园。不过纳闷归纳闷,皇帝的吩咐自然要照办,忙领着一众天子的随行,跟着皇帝往御花园去了。
另一边,清浅从太后宫里告辞离开,仍然心有余悸。
她走在巷道上,巷道两侧是绵延的宫墙,放眼望去,看不见尽头似的。她心中泛起一股乏力,感觉前路晦暗不明,却又找不到出路。她原本以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只要放平心态,自然会有开怀的心境。没想到自己即使什么都没做,也会被人盯上,遭遇算计。
清浅难得有消沉的时候,不开心的事情总是转眼就忘,但这次关乎了性命,还是难免心惊。
只是这心惊没持续多久,就被另一种惊异取代了。她一路往回走,刚进了御花园的大门,就见前方的千秋亭附近有一群人。
鎏金华盖的尖顶,雕栏画栋,白玉石台上有个人凭栏而立,下方簇拥着十数名随从。台上那人身穿日月龙纹的玄衣,腰系青色罗带,轩轩而立,台下不远处有池水潺潺。他负手站着,有种傲然的恣意,还有羽扇纶巾的况味,仿佛万事都尽在掌握之中。
那是皇帝。清浅远远看着他,正寻思今天皇帝奇怪,突然跑到了御花园来,却见皇帝眼神好得出奇,立刻就发现了她。
他看了她一会,忽然轻轻笑了,然后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