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灼听家里的大人们说过,弓道的奥义是不需要用眼睛“看”来瞄准靶心的,恰恰相反,过度的观察反而会干扰射箭的精准度。所谓“正射必中”,正射的概念,就是要用全部的身体而非双眼去瞄准,但他现在想要达到那种境界,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的距离。
他闭上了眼睛,试图在咒力的湍流当中,寻找一线通路。破魔箭似乎已经有些难承其重,破碎的翎羽和箭端,都已经缠绕着炽烈的火色。
“放箭!”
五条悟说。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火焰从指尖一路燃烧到箭端,紧接着,这根箭像是被引力操纵一样偏折了方向,再在无下限咒术的顺转效果下不断加速。
“届け——”
那根箭似乎确实射中了什么东西,的场灼看不到,但咒力命中的感觉,确实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手感。
整个神社紧接着都在地动山摇地摇晃,米色蜻蛉纹的和服袖管下面伸出一只手,猛然拽住他的手腕,两个人在地震当中保持着平衡,的场灼还在想着神乐殿里剩下的孩子,总归不能放着不管。
世界天翻地覆,就在这时,他们的耳畔传来“叮铃”的神乐铃声。
两条巨大的狐狸,看上去每只起码有一辆面包车那么大,温驯地停在了他们的身边。
“式神……不对。”
五条悟看着那些细细密密的狐狸毛:“是真正的,合槌稻荷神。”
来自合槌稻荷神社的破魔箭,终于发出了最后的信号。两只狐狸鸣叫着催促他们,于是两人都爬上了狐狸的身上,柔软的皮毛陷入指缝。它们疾驰在空旷倾覆的神社当中,卷起巨大蓬松的尾巴,轻松地带走了剩余的几名已经陷入昏迷的孩子。
狐狸毛简直能遮住半个身子,他们两人各乘一只,飞跃过高耸的鸟居和石台,跨过净手池和绘马,向着更远处而去。
“的场!”
五条悟突然说道。
“……五条君?”
“下次见面的时候!”
湛青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整个世界的天光水色:“不管你用什么样的伪名,我都会直接叫真正的那个名字!”
“会被诅咒也说不定。”
“别在意这种小事嘛。”
“所以说根本不是小事啊——”
“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
啪嚓一声,一片枯叶从头顶上掉了下来。
靠在旁边的人动了动,也一副长梦方醒的模样。两个人紧挨着肩膀坐在一棵树下,的场灼箭囊里的两根破魔箭都已经被烧得焦黑。
他们的身上积了不少落叶,时间已经入夜,云开月明,月光在地面上投出清淡的影子。
“啊,回来了。”
的场灼感叹道。
“阿灼。”
“嗯?”
“阿灼阿灼。”
“……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看。”
五条悟撑着膝盖站起来,掸落身上的浮土枯叶,重新运转起无下限,又伸手把旁边的人也拉了起来。
“阿灼也念念看我的名字吧。”
于是的场灼也笑起来,声音滚过嗓子和喉结,伴随轻微的吐息。
“嗯……悟(さとる)。”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