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朝的京都自□□皇帝起就设于?江南水乡,鱼米肥美,物产丰饶。
马上游牧、居无定所的民族过够了物资贫乏的生活,皇族权贵更是?偏爱这山水沃土、吴侬软语,百年?来更是?将其发展得越发富饶。
而安源作为司丞相亲自为幺子挑选的地?方,要比京都更靠南一些,气候湿润温和,民风淳朴,山清水秀,足以体现他是?为司空操碎了心。
筹备了两三日,顾央在?祭司府中留下一个圣兽莱仪的□□幻影,便与聂九成由京城出发南下,快马加鞭赶往安源。
毕竟那纨绔小少爷失踪了有一些日子,司丞相又压住了消息以免被敌党从中作乱,他们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找回一个活的司空,才算是?真?正不负谢瑜至的嘱托。
聂九成的坐骑名为乘风,是?由皇帝赐下的汗血马,毛发为栗色,四肢强健有力,它在?军营里被关久了,甫一出来便撒欢得厉害,一路上跑得马蹄都不愿停。
顾央拍着自己?的小黑马在?后,盯着它晃着马尾巴的屁股垂涎三尺。
——总觉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乘风莫名地?感到一种危机,打了个响鼻,不由得跑得更快了。
疾行了两三日没有歇息,待离安源县只剩下几十里路,二人才停下来修整片刻。
此处还?是?远郊,路上过上许久才会有人赶着牛车或者马车经过,不过到底是?山明水秀的地?方,道?旁林溪潺潺,应和着山林之中啼鸣的鸟儿。
顾央翻身下马,拍了拍它的脖子道?,“跟着乘风吃草去,你主人我要去打点野食。”
惊云跺跺马蹄子,乖乖走几步到乘风身边去,低下脑袋吃草。
顾央笑着看了它一会儿,紧了紧手臂上的绑带,转身就要往林子里钻。
这两三天总是?在?马背上,吃喝用的都是?离开祭司府带上的干粮清水,那干粮是?大米、麦面制成,干硬成块还?味道?寡淡,若不是?还?带了点调味的卤汁,顾央是?真?真?咽不下去的。
可即便她真?的咽下去了,对于?她来说,这种没有半点肉味的东西吃了也等于?没吃,越吃就越是?想念祭司府私库里的滋味无穷的熏牛肉,还?有聂九成烤出来的肉,连带着看向他的眼睛都是?绿幽幽。
忍了这么久,现下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顾央怎么说要要在?这林子里逮点鸟啊兔子解解馋。
她脚上刚迈出一步,身后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聂九成开口道?,“去哪?”
顾央回眸一笑,“将军莫非患有耳疾,难道?没听清我方才说了什么吗?”
聂九成睁眼,眸底平静无波,“本将只通得人语,见谅。”
顾央,“.......”老娘说的就是?豹子语怎么地????信不信一爪子把你拍飞???
想起谢瑜至临行前的告诫,顾央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走。
聂九成在?她身后慢悠悠道?,“凭你的身手,捉得到活物?”
顾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一秒后,扭头露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来。
“拔刀吧。”
聂九成微微扬起眉骨,“我答应过十八,这些日子不会与你动手。”
“是?哦,”顾央顺着自己?高束的长发撸了一把,似乎瞬间便恢复了冷静,她轻轻一笑,一步一步地?来到聂九成跟前,“此事我也自然是?应了十八的。”
聂九成身形高大,顾央却也比他矮不了多少,她抬手撑在?他耳旁的树干上,凑近了脸,盯着他根根分明的眼睫一字一顿道?,“可我不高兴了,就还?是?想做点小动作。”
说着另一手便紧握成拳,狠狠击在?了聂九成的腹部。
聂九成不知什么缘由没能阻拦,被这丝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得闷哼一声,眸光霎时就冷了几个度,直直地?看向顾央。
顾央飞速地?后退了几步,甩了甩有点发疼的手,道?,“还?挺硬。”
聂九成捂着腹部,眼刀子恨不得将她扎穿,顾央毫不怀疑此刻某将军心里正将她千刀万剐。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又上前按住他的肩,贴着他的耳朵轻声细语,“将军见谅,我这人啊,就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和手脚,方才若不是?将军言语撩拨,我也不会出手.......”
聂九成脸色更加黑沉,此刻腹部依旧抽疼,他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照着对面这女人的脑袋来一拳。
顾央微微退开些许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伸手揉了揉他的腹部,“好了好了,这次是?我的不是?,将军宽宏大量,就不要再怪我了。”
聂九成不想和她说话,拍开了她作乱的手。
“将军?”
聂九成,“.......”
“聂将军?聂三?聂公子?聂聂?成成?阿九?九儿?”
聂九成忍无可忍,“闭嘴!”
顾央笑眯眯地?歪了歪头,“不生气了?”
聂九成,“......”生你妈个腿哦!
差一点便能七窍生烟的聂将军在?心中骂了一句粗话,眼不见为净,“滚去打你的野食。”
话中蕴含的双重意味令顾央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装腔作势道?,“聂将军,你放心,即便出去打了野食,姑娘我最喜欢的也是?你了,别醋别醋。”
聂九成,“.......滚。”
顾央看着他愈发难看的脸,顿觉心情舒畅,笑出声来,她顺势就在?聂九成脸上啃了一口,随即溜得飞快,转眼就没了人影,“滚了滚了,将军可别太想我。”
聂九成追出几步,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
湿濡之感犹在?,他攥着手咬牙切齿,“不守妇道?。”
......
顾央进?了林子深处便化?成了最舒服的原形轻轻松松地?逮到了两只野兔,咬断了它们的喉咙,而后变作人形提溜着两只兔子的长耳朵不紧不慢地?返回了之前的地?方。
聂九成抱着手臂靠坐在?树下,一栗一黑两匹马在?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安静地?嚼着鲜嫩的青草,清风拂过他散落在?肩头的长发,远远望去确有几分静谧安然之意。
抛去其他不说,聂九成确实是?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的母亲礼部尚书夫人曾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父亲相貌端正、不怒自威。
他的大哥二哥更肖母,面容昳丽气度风流,一个从仕一个从商,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他则更多继承了父亲的相貌,又在?战场刀光之中拼杀多年?,没有那股子养尊处优的奢靡气息,反倒又冷又硬,每一处都是?不可摧折的血气。
但不可否认他是?好看的,当他沉默着凝望不知名的某处,长眉下那双眼尾狭长的眸子染上一点光亮,就像鲜血铸造的冰冷刀剑沾染了一点温和的烟火气。
当他看着你的时候,望见的是?你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死?物。
能被他如此看着人很少,除去血脉相连的亲人,便只有谢瑜至、莱仪,和一个永远也无法友善相处的顾央。
顾央看着坐在?树下聂九成,心中微微一动,拎着死?兔子的耳朵就扔在?了他面前。
“我要吃烤兔子。”她蹲下来,用手撑着下颌。
聂九成瞥她一眼,“多吃长膘,我自是?没有异议的。”
顾央笑出两颗小尖牙,“你烤给我吃。”
聂九成,“□□,你就开始做梦了?”
“不烤给我吃也行,”顾央漫不经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尖牙,“那我就将乘风烤来吃了,这一路上我可是?垂涎了很久它的屁股。”
默默吃草的乘风,“????”
聂九成,“.......你敢。”
顾央偏头对着他笑,尖牙寒光森森,“试试看?”
聂九成想起她胆大妄为,曾经差点连皇帝赏赐给祭司府的孔雀都给烤了,心中就是?一沉。
他脸色阴霾道?,“自己?去生火。”
“然后你给我烤兔子?”
聂九成,“再不去我连你一起烤。”
顾央欢快地?从林间捡了一堆枯枝,用火石升起火,抽空还?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也不知道?豹肉好不好吃。
生完了火,顾央就催促着聂九成烤兔子。
聂九成瞥见野兔喉间深深的伤口,剥皮的动作一顿,然后将它串在?了树枝上。
顾央心满意足地?啃完了两只烤兔子,两人这才重新启程,赶往安源县。
......
安源虽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历年?来物产丰饶,穰穰满家?,素有“小粮仓”之称。县中百姓多忙于?农种,卖与外县,鲜少有家?徒四壁之人,城内也瞧不见什么乞丐,极少的几个,大多是?漂泊异乡的外乡人。
顾央和聂九成牵着马走入城内,道?旁都是?叫卖的小贩,竹条编织的筐篓里盛满了果?肉饱满的瓜果?,有些品相上好的,价钱比起京城却便宜了许多。
偶有在?街上嬉戏追逐的垂髫小童扑在?了摊上,那买东西的小贩也不恼,随手就挑了个大大的黄桃塞进?小童怀里,让他高高兴兴地?走了。
顾央一边扯着缰绳一边四处顾盼,低笑道?,“瞧起来,这安源不见了个县令,却也没什么影响。”
聂九成牵着乘风在?一个小摊前停下,他此刻收敛了那种冰冷的血气,只让人觉得这是?个相貌不错、寡言少语的普通客人。
摊后坐着的是?个上了点年?纪的老妇人,手上还?拿银针做着女红,见有客上门,便随手将绣品搁在?一旁,站起身来,“客官要挑点什么?”
顾央也随后凑到聂九成身边去,笑眯眯道?,“阿婆,你这儿的水果?哪些好吃啊?”
“咱们安源的瓜果?就没有不好吃的,”老妇人说道?,她用有点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两人,“你们是?外乡来的?听起来像是?北方的口音。”
顾央与聂九成对视一眼,道?,“阿婆你真?厉害,还?听得出北方口音?”
老妇人眼尾笑出一片皱纹,“怎么听不出,阿婆在?安源待了这么些年?,怎么也得有点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