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氏的潜意识中,她孙儿三岁半之后沉迷于各类书籍,那就好比一个孩童忽然喜欢上了某样玩具,你拥有玩具,抱着它玩了,不一定就会知道这玩具的内里,也不会知道它是如何创造的。
感知到她的呵护与小心翼翼,赵庭眉目舒展,低头看了眼手腕上露出的佛珠,轻声道,“祖母,实不相瞒,其实今儿上午表哥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问我是要跟着爹习武,还是请夫子在家学习。”
话题由浅至深,他在面对落后于同龄人时的坦然,让江氏愣了下,又很快恢复正常,以寻常和蔼的口气,“那庭哥儿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庭不经意瞥了眼她的神色,似认真思索了一番,他摸了摸鼻子,“我今年虚岁十六岁,要是跟着爹习武,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江氏眉头一动,虽不赞同他贬低自己,但是迂回道,“万事不怕迟,我孙儿聪颖,你若是想学,肯定是能学的,你也可以便跟着你爹练练,好强身健体。”
赵庭眨眼,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我之后有空,便跟着爹练一练。”
闻言,她拍拍他的手,语气温和,“不急,还是等你伤口好了再说。”
赵庭继续先前的话,“夫子就暂时不用请了,我自己是认字的,到时可以先看看书,表哥也说了有不懂的可以问他,如果到时候遇到阻碍了,祖母你再帮忙请个夫子回来。”
江氏一时惊讶于孙儿识字的事。只听他道。
“之前我看过不少书,虽然没人教,但是也自己琢磨了一下……”
他识字的事,是他自己都弄不懂的一件事,在没有充分查阅完书房里的书前,还不知自己的底细,不知对知识掌握的程度,因而他提起时态度很是保守。
其实最重要的是,时间太短,他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今日也不过是顺着祖母的话,提前问问她对他有什么期盼。
他这样一说,江氏动作一顿,只以为他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不忍打击他,“那你若是想学了,同我说一声,不过,祖母还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嗯,”
又陪她聊了会其它事,赵庭起身,“祖母,天色不晚了,你早些休息,我明日一早再过来陪你用早膳。”
“好好好。”江氏应了,又叮嘱他,“夜里多蚊虫,回去叫长九给你抹了药再睡。”
从院中出来,天色早已黑下,月色清幽,夜里的星空如蓝黑色的幕布,缀着稀疏闪亮的星星。
临近十五,今儿的月亮,似乎又比昨天圆了些。
赵庭走到拐弯处,脚步慢下来,“长九,我问你啊,我爹之前上战场是不是经常受伤?”
他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其记忆,又或者说没有注意到。
长九亦步亦趋跟着他,琢磨了半会,“少爷,在小的记忆中,前几年,将军也是不常在家的,只要一回来,夫人十有八次都请了大夫。其它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赵庭脚步一顿,这会儿也终于知道了他祖母先前对习武的态度为何这般。
从江氏院子出去,再往前一段路便是杨氏的院子,只是去到里面,才发现屋里的灯早已黑了。
他只好原路折回,回泰康院。
正在这时,远处一道高大的身影迎着夜色匆匆走来。
赵远昌一从宫里回来,便直接去泰康院找儿子,结果去了之后,下人告诉他赵庭去他母亲院子了,他只好坐下来等等,一等便等到现在。
“爹?”
“怎么现在才回来?”
二人异口同声,几息功夫,赵远昌已经背着手走到他眼前,眼睛巴巴地盯着他。
赵庭微抬起袖口,解释,“我是去了祖母的院子,祖母重新给我求了两串佛珠,我又陪她聊了会天,这才耽误了些功夫。”
“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我过几日再让刘太医过来瞧瞧。”
赵庭下意识摸向额前的绷带,“已经不大疼了。”
赵远昌闻言放下心来,转身送他回去,又随口问,“我听说泽哥儿过来了,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放心,他道,“表哥他很好相处,一开始,表哥还被我吓到了,然后……”
赵远昌因朝中琐事而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耳边是儿子的清润的声音,他身形渐渐放松下来。
送到院子门口,赵远昌不舍地止步于此,叮嘱他,“天色不早了,爹就不进去了,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