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须臾,齐绍不动,那季昀只能代劳,他拍了拍刘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情形就是这么个情形,朝廷是招揽还是打,我们也不得而知,今日来见张大人也是想问问看大人的想法,但大人有意避开我们,未免太过谨慎了。”
说罢,季昀移眸对上郭淮的视线,这话张用修自己不听,郭淮也该传给他听吧。
若要打,当下最适合的人选就是镇南王,他兵强马壮且离得最近,但手里的兵马养久了就有了感情,为朝廷折损自己的人马值不值?所以镇南王让世子齐绍来探探虚实。
就在齐绍以为张用修特意挑了金州养伤是想暗度陈仓之际,他却出了结亲这么个事,刚刚又把他们扔下去追那个小姑娘,齐绍莫名窝火起来。
“张大人美人作伴,乐不思蜀了吧。”他冷笑道。
这话说得连季昀都有些诧异,齐绍平日里何时这般阴阳怪气过,心下叹道这位贵公子果然还是年轻气盛了些。
这场酒宴直到最后张用修都没现身,他先送吴漾回陆府,后面直接回了千秋阁,独自一人在古树下悠然煮茶,郭淮和刘衡二人临近傍晚的时候才过来。
“用修,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刘衡一屁股坐下,掌心拄在岔开的膝盖上,直直看向对面的张用修,“吴家那小姑娘为什么子阳知道我不知道?”
张用修给他舀了勺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是你自己说查过的。”
刘衡噎了口气,“这事是我自作聪明了,那……那个范垚,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那些匪人都窜到金州了,我们刘家陆路的买卖肯定要受影响,今日要不是季秋明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刘衡举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结果苦得差点呕出来,这茶又浓又苦,他呸了几口,嘴里和心里都泛起苦涩,“我的钱你们想怎么用都行,我也只有钱了,但你们以后能不能也像季秋明那样凡事讲给我听。”
刘大荣这是真委屈到了。
郭淮想笑又忍住不笑,他跟张用修喝惯了浓茶,反问:“你以为季秋明是为你好?他就是个狐狸托生的,那是想把你卷进来。”
“怎么说?”刘衡有点懵。要怪就怪他平日里花天酒地,一遇到正事脑子就不灵光。
薄暮的夕阳余晖洒在张用修不辨喜怒的脸上,“他们以为我避到金州是为了私下接触范垚。”
张用修一向行踪成谜,齐绍会这么认为也不意外。
“若是你能不费一兵一卒招揽范垚不是好事吗?”
“招揽分化荆襄匪患于朝廷而言是为上策,但我没接触过范垚本人,只和他的军师见过面,在我看来范垚的野心很大,招揽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用修自问没有撼动强者野心的能耐,朝中亦有人不乐见招揽,他腿上的伤也是因此而来,所以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
“那齐绍为什么生气?镇南王非要打仗不可?”刘衡仍是一知半解。
“镇南王想不想打,我不清楚,不过如今最适合出兵的就是他,但是他应该还在观望。齐绍找我也是想跟我了解范垚内部的情况,看这一仗他们胜算如何,因为我一直有意避开他,今日还借着吴漾的由头半路离席,齐绍心高气傲生气也是正常的。”
半路离席的确非君子所为,这事他早晚要跟齐绍赔个不是。
“那为何是把我卷进来?”刘衡指着自己问道。
郭淮实在不忍心让这小老弟一直蒙在鼓里,“我说季秋明想把你卷进来不是没道理的,你刘家巨富,就是个大肥肉,谁不眼馋?你听他说金州有了匪人,是不是就不淡定了,你若是心思活络点,是不是就要找他们庇护了?所以齐绍照比季昀还是嫩了点,他要是和季昀一样对你和颜悦色的,你是不是也会对他感恩戴德?”
刘衡对季秋明确实有好感,郭淮的这些假设他也小小地合计过些许,但被兄弟当面揭穿难免要恼怒,“胡说!我什么时候感恩戴德了?哪里会那么容易动摇!”
“非是我胡说,你们家祖上就出过二心不定的,幸亏最后被张家老祖宗给收拾服帖了。”郭淮上下瞥他几眼,“再说,季秋明也就是先试试,试试又不妨事,谁知道你哪日脑子进了水,羊入虎口呢。”
刘衡急了,“用修,你别听他胡说,我可不会二心不定,我刘大荣这辈子认准了你,再说我祖宗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郭子阳你还拿出来说。”
郭淮笑他天真,“只有用修这样真心待你的人,才会护着你做个安闲富贵人,你看看我们几个,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唯有你能吃能喝。”
“我不过就是嘟囔一句遭你这般苛责。”
“你嘟囔就不对,良心喂狗也不喂白眼狼。”老好人郭淮心里都有了股火气。
朝廷势弱,国将不安。
“啊!我错了!我错了!”刘衡说不过郭子阳,恨恨道:“都怪季秋明,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树大招风,谁让他巨富,想到他家的金山银山,刘衡泄了气,“用修,金州真的没事吗?”
这,张用修说不得。镇南王模棱两可的态度惹到了圣上,圣上的心思变了,他要坐等火势烧到镇南王的地盘上齐家不得不去灭火,而金州恰好夹在中间,恐难无虞。
夜幕将落,晚风唤缺月高挂古木枝头,月影照人萧索,张用修神色冷清,淡淡道:“老爷子已经把该转走的都转走了。”
至于陆家,他已经给陆旻指了高凛这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