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声音,李潇潇看了看手表,开始有点肉痛。
这一分钟一毛钱的话?费,每秒钟都是?钱。
她等了几秒钟,见周志鸿还是?不说?话?,于是?又?说?:“周所长,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诉求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您别让周宝姝回光州,我不希望她与我父亲再有任何接触,我父亲心软。可以吗?”
周志鸿终于说?话?了:“可以。”
李潇潇松了口气:“谢谢您。”
周志鸿缓缓地说?:“你和?你父亲很像。”
李潇潇拿着话?筒,挑了挑眉。
周志鸿顿了顿,补充说?:“我是?说?李彦。”
李潇潇只在重锋和?养父那里听过一点关于李彦的事情,从他们的描述中,李潇潇感?觉李彦是?一个阳光开朗的青年,强大又?从容。
她前世在高中的时?候外号金刚芭比,是?因为小时?候跟爷爷的战友学过点刀马旦的基本功,在一次学校文艺表演上耍大刀。刀马旦大多性格耿直脾气爆,她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性格怎么也算不上从容。
李潇潇只好说?:“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周志鸿边回忆边说?:“你父亲小时?候很倔,被同学捉弄了,让老师误会他捣乱,挨罚,老师找我,你父亲又?被罚了一遍,硬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李潇潇想了想,说?:“我记得我有把光州日报和?桂容镇派出所的信,连着检测结果一起?寄给?您。”
周志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以为他在含沙射影,借着儿子的事说?她不识好歹。
他苦笑了一声:“嗯,我看到了。”
李潇潇又?看了看表:“我这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您工作忙,我也不打扰你了,那就先这样?”
周志鸿问:“你是?不是?在怨我,连跟我多说?一会儿话?都不愿意。你的诉求,我答应了,我也想问问,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李潇潇有点无语了,这人怎么只想着自己?她有点不耐烦地说?:“周所长,你在单位打电话?不用钱,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跟你打的这通电话?,花了我小半个月伙食费?回头我吃个馒头还得向文工团的同学借钱。”
她这还是?有礼貌的,要不然她说?完周宝姝那破事之后,早就挂电话?了。
周志鸿从来没?为吃住费过心思,听到这话?,想到之前宝姝在周宅时?,他还特意让勤务员多做点荤菜,注意营养搭配,可他亲孙女却还在为养父的手术费发愁,现在连饭都吃不饱,顿时?心口隐隐发痛。
李潇潇说?完,又?怕他一个电话?打去养父母单位,怪他们没?给?她饱饭吃,有点后悔刚才太冲动了,话?脱口就出。
她马上又?补充说?:“我工资也不算低的,只是?没?算好钱,不知道今天要打这么一通长途,不然是?能吃饱饭的。下个月工资发了就能还钱,也能吃好的。你不要给?我父亲打电话?说?这事。”
周志鸿没?想到她这时?还想的是?怕养父担心,心里又?酸又?涩:“我不会给?李卫国打电话?的,你放心。”
李潇潇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下来:“嗯。”
周志鸿见她语气松动,又?马上说?:“我给?你汇点钱吧,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省那点钱。”
李潇潇想都不想就说?:“不用,蹭几顿饭的人缘,我还是?有的。”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周志鸿一噎,忍住了说?教的冲动,比如说?不能白吃人家的,尤其是?女孩子。
可他也知道,刚才她还说?问同学借钱,现在直接说?蹭饭,肯定是?说?漏嘴了,显然对他也没?那么戒备,要是?他忍不住说?她,她肯定要反感?的。
周志鸿想了想,又?问:“那除了吃饭,其他开支够钱吗?”
李潇潇回答说?:“没?什么其他开支,平时?就在文工团的。”
周志鸿想起?之前周宝姝问他要的布票,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用做点新衣服吗?”
李潇潇疑惑地说?:“那衣服也不是?经常做新的呀,我有衣服,很多。”
原身?从前的工资就都是?花在打扮上的,她现在虽然穷,但?衣服却是?能一个月不重样的,她都搞不懂原身?为什么这么能买。
周志鸿:“那就好。”
李潇潇看了看手表,是?真的有点急了:“我还赶着去买菜,晚了就没?好的了。”
周志鸿也知道她急着挂线省点钱,她不肯要他的钱,他确实?也只能早点结束通话?,替她省一点钱。
周志鸿只好说?:“好,那你路上小心。”
李潇潇“嗯嗯”应了两声:“那先这样了,再见。”
那点尾音都带着愉悦的上扬,周志鸿觉得心口像被针扎一样,忍着痛说?:“再见。”
周志鸿不舍得先挂电话?,等到话?筒里传来忙音,这才魂不守舍地将话?筒放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后找到了郑国兴的办公室电话?,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前阵子光州军区刚结束演习,各单位忙了好一阵子写?总结,写?完之后自然得往上交,让领导查阅,以便做有效的复盘提升。
这会儿郑国兴刚看完报告,因为里面内容可圈可点,因此心情十分好,突然接到周志鸿的电话?,也有点惊喜:“老师,下午好,我和?明义?之前给?您打电话?,您刚好都没?在,您这么忙,我们都不敢打扰您了,还想着等什么时?候去京市开会了,就去拜访您,真是?好久不见了。您最近还好吗?”
周志鸿跟他寒暄了几句,就单刀直入了,说?了一下自己最近正?为孙女发愁的事:“这事建忠也知道的,他那儿子说?事跟潇潇有娃娃亲,建忠这当爹的什么都不清楚,那重锋跟他也不是?一边的。”
郑国兴心想,果然找到他这边来了。
老重找他,跟周老师亲自找他,那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对于老重,他还能打哈哈敷衍过去,可对周老师,他是?怎么都不能够的。
但?也说?句老实?话?,人孩子从小就在光州长大,不愿意走那不是?很正?常?之前还出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回去才有鬼。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他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他斟酌了一下,说?:“老师,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了。慢慢来,说?不定哪天就自己想通了。”
周志鸿说?:“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托你帮个忙。你们文工团能管市文工团的吧?潇潇那孩子没?钱吃饭,又?不肯收我的钱,都到问同学借钱吃饭的地步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给?你汇点钱,你让你们文工团的人帮个忙,就去市文工团那边走一趟,帮她把伙食费给?交了,然后让市文工团那边找个理由,就当是?奖励也好什么都行,跟她说?是?免这个月的伙食费。”
郑国兴:“……”
这大费周章的,搞这个?
不是?,重锋那小子,自己未婚妻没?钱吃饭都不知道的吗?
这小姑娘面子也够大的,一群人为了让她吃饱饭,在后面折腾一大圈。郑国兴:“没?问题,老师,您放心。”
周志鸿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结束了通话?。
*
李潇潇从邮局出来时?,神清气爽。
周志鸿正?对她心里有愧,她把诉求提了出来,尽管他最希望的还是?她能回周家,但?他理亏在先,也就只能顺着她了。
她走到供销社,正?想随便买几颗水果糖回去交差,免得养父起?疑。
她看到玻璃柜旁的巧克力,想到重锋给?的那袋苹果里还放了许多巧克力,不由得好奇地问了问:“同志你好,请问这酒心巧克力多少钱啊?”
售货员回答道:“一包六毛钱,加两张糖票。”
李潇潇震惊了:“两张糖票?”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售货员正?忙着取货,听到她那拔高的、难以置信的声音,原本还有些不耐烦,一转过头看见李潇潇,已经认出了她。
那不是?光州市文工团的话?剧演员李潇潇吗?
售货员的态度马上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是?,这酒心巧克力可受欢迎了呢!现在刚好是?上班时?间,这才还有货。上回有人一次性把所有巧克力买了,引起?其他客人不满,后来咱们这儿就限购了。”
李潇潇瞪大了眼:一次性买完?谁这么有票?钱倒是?还好说?,糖票可不好攒。
售货员见她这样,以为她是?想多买一些,毕竟她最近这么出名,上个月几乎天天有演出,文工团肯定给?她不少奖金。
售货员走过去,两个人之间隔着玻璃横柜,她主动俯过身?,凑到李潇潇耳边,低声说?:“要是?你想多买一些,可以分开让朋友过来买,也是?一样的。不过这会儿大伙儿都在上班,你要是?一时?间找不到人,我给?你找几个也成。”
李潇潇心想:您可真看得起?她,她这刚打完长途电话?,半个月伙食费都没?了,身?上就只有半包巧克力的钱,还没?糖票。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今天没?带糖票,先不买了。”
售货员积极地说?:“那没?事儿,咱给?你偷偷留一点,但?也不能多了,两包够不够?”
李潇潇:“……”
这么热情的吗?
售货员又?压低了声音:“你帮忙留两张你主演的话?剧票就行,你们团刚放了票出来,咱们供销社的统共也没?分到多少张,我还想跟我对象一起?去看呢!”
最近她人在军区交流,原本市文工团话?剧组算上她一共三个主演,每人一天轮流上台,之前她没?在,就只能剩下两个主演上了。现在她回来了,自然就要重新回归。
李潇潇明天才回文工团,不知道团里这么早就把她的场次都定下来放出去了,也有点意外:“我手上也没?票了,抱歉。”
那售货员很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没?关系,这巧克力我还是?可以帮你留着的。”
这姑娘怎么这么执着……李潇潇尴尬地笑了笑:“真不用了,谢谢。”
她把手伸进?衣兜里,里面还有三毛钱,心里有点犹豫——三毛在文工团里都够吃顿荤菜了,几颗水果糖又?不顶饱。
就算空手回去,找个借口应该也能糊弄过去。
李潇潇正?想着,余光旁边一个高大的身?影靠了过来,朝售货员说?:“要一包巧克力。”
真正?的买家来了,李潇潇不好占着位置,转身?往外面走,旁边那人却突然出声了:“李潇潇,等一下。”
她转过身?,看到那张霸道总裁脸。
居然是?钱学农。
这要是?换做一天前,李潇潇肯定白眼都不给?他一个,直接扭头就走的。但?她今天才刚刚想过赚路费的事情。
按照原著,团长应该是?到八十年代末都在光州军区的,那她在沪市做配音,这年头有飞机有火车,距离当然不是?问题,主要是?工资也不足以支撑她隔三岔五坐飞机。
这钱学农可不就是?原著里的商界大佬?跟天泽并称光州的商业双雄。
她跟顾天泽在现实?里是?死党,但?这原著里把他写?成喜欢她,她到现在都没?去找过他,也猜到他肯定没?像她一样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