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说?她妆容寡淡,被人嘲了,还说?她与外?人说?了两句嘴,就被母亲当众训了。厉云觉得这也没什么?,那么?正式的大场合,她什么?都不缺,却不用心妆扮,被嘲也是活该。
再说?被婆母训几句,也是人之常情,谁家的媳妇在重要场合不顾大局,都是要被教训的。
可,就算是厉云明白这些?道理,但他?还是心浮了起来,再也沉不下去了。
厉云刚一迈进暖秋苑,他?就感受到了些?许不同,仔细观察发现?,是因为灯光。
因着佳节期间,府上的灯火比往日都多,灭灯的时间也往后延了。厉府现?在处处是光亮,看着就透亮喜庆,可这暖秋苑,却还是像往常一样,仅够照明,一下子就在灯火辉煌中突显了出来。
厉云进院就问:“怎么?这么?黑,这院的灯呢?”
外?院丫环赶紧回话:“禀大爷,是郡主就让这么?挂的。”
得到个这样的回答,问不出个所?以然,厉云抬步进到内院。内院一样的昏暗,往日不显,但在整个府的衬托下,觉得比平日还要暗。
厉云心下已然不喜,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好好过,总要别别扭扭的,灯笼数与蜡烛都是每院给?足的,绝不可能出现?克扣的事情,黄凝就是在有好日子没好过。
带着气,厉云进了屋。黄凝打眼一看,就看出来厉云情绪不对。她小心应对,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厉云倒是答了,只是态度冷淡。
终于,他?深深看她,黄凝不明所?以,问:“大人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厉云:“我在看郡主的装扮。”
“大人怎么?会?忽然对这个感兴趣?”
厉云站起身来,朝她的梳妆台走去。黄凝不知他?要做什么?,跟了过去。
他?站定道:“都拿出来我看看。”
阿诺听到,马上上前,正要动手?,就听厉云又命令道:“让她来。你下去。”
黄凝与阿诺对看一眼,阿诺低头退下,黄凝则走上前去,按照厉云所?说?,拉开一个个小匣子,摆到了明面上。
厉云几乎每一件饰品都拿起来看了看,最?后他?把东西一扔,指着它们?道:“都是好东西,郡主底子厚,厉家也从没亏了郡主,怎么?到了该显摆的日子了,却一件不戴,生生让人嘲了去?”
黄凝看着已然动怒的厉云,没甚反应,她只是把被厉云弄乱的东西一件件地重新归置好。一边做着一边说?:“东西当然都是好东西,但不是什么?场合都适合戴的。”
厉云:“哦?昨日那样的场合,配不上郡主用心正式的对待吗?”
黄凝:“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用了心,正式地对待了,我才?知道什么?该戴,什么?不该戴。”
她接着说?:“如意阁崔氏掌内宅事务,与太太并肩同进出,昨日的客都是些?大宅里掌着内务的妇人,以这样的姿态亮相,意义不言自明。就是给?她长脸,立地位的。这个时候,我再一身华服,一身珠翠不合时宜也容易贻笑大方。不如认清自己的位置,做出与位置匹配之事,还能挽住几分脸面。”
黄凝把最?后一对耳环收好,问:“大人是听了昨日宴席上的事了吧。看了吗,我都这样伏低做小了,不还是有人口出嘲意吗。”
厉云坐了回去,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道:“这院里、屋里的灯是怎么?回事?这总不需做给?外?人看了吧。”
黄凝:“这就得问掌管此次府内火烛事务的如意阁了。”
厉云表情一变,站起身来,走到院中,大声?道:“来人,所?有人都出来。”
没一会?儿,暖秋苑里所?有的丫环嬷嬷都跑了出来,聚在院中等?着大爷问话。
“谁管掌灯?”
一个老嬷与一个丫环站了出来,“大爷,是奴婢。”
厉云详细问了,外?面的灯笼多少,屋内的多少,最?后他?沉默不语了。
遣散了下人后,厉云回到屋内,黄凝说?:“我没有骗大人吧,觉得很不可思议吧,只是克扣个火烛能有什么?用,但她就是做了。就这,大人还想让我在该她出风头的地方用心妆扮,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住嘴!什么?日子就敢胡说?。”厉云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但黄凝知道,这次与她无关了,只是希望如意阁的那位能顶住,把这出戏好好地唱下去。
有一点确是出乎黄凝的意料,她以为厉云就算会?去如意阁问话,也不会?急于一时,没想到,他?没有留宿,直接让人掌灯去了如意阁。
厉云对两院之间的纠纷有耳闻,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崔凤阁都要睡下了,不想下人报,大爷来了。
她顺口问厉云从哪里来,厉云答:“暖秋苑。”
崔凤阁面色一紧,心下了然,她就说?他?怎么?会?这个时间过来。
厉云开门见山:“我刚去那边,怎的灯都不点,问过后发现?,火烛的份量有少,而你正管此事,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崔凤阁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人,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是不是因着昨日郡主失仪,被太太训,就把气找补到我头上来了?”
厉云头疼,这后宅之事他?一向能避则避,就是知道会?纠缠不清。他?声?音严厉了起来:“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扯到太太那里去做甚。”
崔凤阁:“哪里有短?明日查了账自然知道,郡主不点灯,过得节俭还要怪别人吗?”
厉云皱眉,如果可以像处理公务一样处理后宅这事,那他?也不用这么?闹心了。他?忽然就明白了,这种后宅手?段,既然敢使,就不怕人查。查来查去,恐也是笔糊涂账。
厉云沉了心,他?喊人:“叫了管事的来。”
管事的人到后,厉云让他?把上好的火烛,不计数地送到暖秋苑去,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崔凤阁说?:“事情多,有纰漏正常,是我大惊小怪了,以后暖秋苑的火烛你也不用管了,直接让下人对接就好了。账上不好做、不好跟太太交待,就说?是我定的。”
“还有,后面几日的宴会?,你与郡主应该共同为太太分忧,一起共担吧。”
崔凤阁马上:“大人,这恐怕不行。”
厉云:“如何不行?”
崔凤阁一步不让:“大人忘了吗,我与郡主起纠纷时,是您劝我,我与她分工不同,我在养身子不能怀子,而她可怜,无家无靠,所?以大人想先让她有个孩子,而做为补偿,让我帮着夫人掌家。怎么?我才?刚在圈子里崭露头角,您就反悔了呢?”
“再者,从今日所?见,郡主并不擅于交际,那些?贵妇人们?、贵小姐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以郡主今日之身份,她们?不一定看得上,不一定能接纳她。”
厉云厉声?:“今日什么?身份?我的妻。她们?哪个敢看不上?!既然如此,就更该让她们?适应适应,此事已定,你照着办就是。”
厉云说?完扭头就走,背影彰显着他?的不快。
人走后,时间也不早了,崔凤阁叫灭灯,她一人坐在暗夜里,想着厉云刚才?为郡主讨说?法讨公平的样子,觉得自己当初答应郡主是对的,这样的上心,这样的独宠,有她没她。
这府里,郡主是真不能留了。再留下去,迟早这份管家权也要旁落,到时,孩子孩子没有,夫君的爱没有,甚至连在厉家最?后安身立命的权力都没有了,崔凤阁想想就受不了,完全不能接受。
厉云没有再回暖秋苑,他?心里有点堵,想着黄凝院中的昏暗,不知这样的克扣,别的方面还有没有。
想着她那么?多的贵重美饰,其中不乏太后所?赐,以及黄将军黄夫人的添补,没有一样不是精品。却因为家里人的刻意打压贬损,而不敢戴一件出去抛头露面。
还有,刚才?崔氏所?说?,郡主如今的身份,被那些?太太小姐们?看不起,她们?凭什么?,她们?家的大人哪个敢在他?面前出大气,却转头,后宅之中,他?看重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被这些?人的家眷而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