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也住软件园附近。”他哑笑着,“离你公寓不远。”
这样啊。
他昨晚并未提起,像是在刻意回避。
回避他们之前,但凡一丁点可能会有所交集的可能。
她偏过头看向窗外。
车速渐缓了很多,景象也越来越熟悉,驶过几个地标,车身震颤着,碾过片减速带,旁边的标识显示着前方有学校。
港城市第十七中学。
他们的高中。
果然如他所说,学校翻修几次,教学楼粉刷得变了颜色,校门也改了方向,差点认不出。
将近十年光阴,陌生又熟悉。
八点一到,校园内响起清脆的上课铃,撕裂静谧的空气。
晚自习要开始了。
她目光发直,久久未挪。
他也不知不觉降下车速,刹车在路旁。
解开安全带的同时一偏头,看到她后颈。
她的颈细嫩且白,发丝缭绕,捂着耳后一颗痣,像一粒鲜红的朱砂,种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收回目光,淡淡说:“想看就多看会儿吧。”
他们紧挨着一块明显填补过的校墙。
这里曾是校门,左手边一条宽敞的大马路,过去就是繁华的天诚广场。学校地处闹市区,许是恐怕外界影响,才把校门改到了静谧的和平路那边。
他打开车窗,偏开头去,拿出个方形盒子,敲了支烟,靠在门旁寂寥地抽。
她忽然出声,指了指校园里。
“灯塔。”
他抬眸。
一束暖柔的光线迸射入视野。
学校整体翻修,除了操场和这座灯塔,其余几乎都是陌生景象。
港城毗邻海岸,灯塔在这座海滨城市随处可见。甚至在每个学校都有一座这样的高塔型建筑物,寓意是为学生照亮前途,引导方向。
十年荏苒,唯有它如初伫立。
他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按灭了烟,鬼使神差地提议:“要去看看吗?”
“嗯?”她诧异地回头,见他笑,她的兴致也被全然勾起,不自觉绽开笑靥,“行啊。”
说罢两个人甩了车门,奔向校墙。
可立马就后悔了。
该怎么进去?
她作罢想走:“不然……下次吧,咱们怎么进去啊?”
这片校墙老旧,学校匆匆填补了校门,放弃修缮。校墙的尽头有一处破了口的栅栏,能容一人出入,看起来是学生们有意为之。
他指向那方,“那里能进去,走吧。”
她跟着他走,边不自禁地抚着漆迹斑驳的栏杆。
以前他迟到或是翘课,常在这边灵巧地翻进翻出,学校弄了铁丝网都奈何不了他。这会儿他已一阵风似地过去,她注视着那道颀长的背影,有些出神。
墨色衬衫上衣笔挺整洁,显出他身材的轮廓,肩宽腰窄,一条熨帖的西装裤衬得两条腿修长笔直。
着实不像他。
曾经的他天生就是个刺头儿,热衷反骨,尽做一些叛逆之事。就是校服,也穿得吊儿郎当,经常被抓仪容仪表的老师点名批评。
她手指滑过快要剥落的漆皮,不自觉地笑笑,随后跟上他。
蛰伏多年的野性如洪水猛兽,他手脚麻利地钻入那个缺口,一晃眼,仿佛还是那个一身锐气的少年。
她站在栏杆外。
他向她伸出了手:“林蔚,进来。”
一片平整掌心,盛着清冷月光。
她低眉,笑着:“我还以为,你会翻进去啊。”
“不用那么麻烦,这不是有个洞么?”
他漂亮的瞳仁转了转,唇角染着抑制不住的笑,好像同她一起穿越回了学生时代,揶揄她:“林蔚,你不会忘了你自己也会翻墙吧?”
回忆如开了闸的洪水,冲淡了七年的隔阂。
从前他从这里翘课翻出去,非要抓着她一起,她手脚不如他麻利,有回在墙上挂了好久,惹来巡视的老师,给她好一顿批评。
那时他躲在墙角笑得前仰后合,跟恶作剧成功了一样,真是恶劣。
“没忘。”
她哼了声,顺势抓住他的手,俯身灵巧地钻进去。
两对掌心贴合一起,触感温热,他不自觉一握。
她感受到他轻柔的力道,有些不自在,仓惶缩回,指了指前面:“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嗯,好。”
他笑了笑,缓缓把手收回放入口袋,跟她向灯塔的方向走去。
她也是怕了夜风寒凉,今天换了身长衣长裤,靠近灯塔,光辉静静包裹住她,把她纤细的腰线掐成一弯温柔,像缕暖阳,肆意窜入他心间。
她也不再是曾经那个穿着身累赘校服的朴素姑娘了。
远处,她走到灯塔下方。
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唇角轻翘,一双眉眼光辉流动,灿若星辰。
“许嘉川,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