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有些白,袖中的手已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在万千挣扎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然而脑中又是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知道令她心慌意乱的是沈迟,还是父亲,亦或是那颗连自己都看不懂的心。
一旁的江耀庭也是神情恍惚,那杯热茶端在手上?已过半晌,一时竟也没注意到江怀璧,许也是在想庄氏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后,他的思绪终于缓回来。一掂掌中的茶杯已经凉了,遂又将茶放回桌上?,轻叹一声。
江怀璧眸子轻轻一闪,有一瞬间的窒息感,然后才觉周身的温度又回暖过来,眼前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手心沁了些凉意。方才那些仿佛都尽数远去,她又以最初的姿态坐在这里。
她不想再想下去了,她知道她在逃避很多事?情。
可她还是选择了用略有些急切的声音说道:“……父亲,我觉得那赵氏是在有意促成江庄两家联姻。”
江耀庭抬头看她,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江怀璧不由得觉得全身一松,她知道那个熟悉的自己又回来了。
江耀庭也愣了一下,心底已是涌上?一股酸涩。
“我想过,可无从查起。那赵氏已是死了十几年的人了,先帝时已不常听说她。但促成两家联姻后一直到如今也并没有出过什么事?,按理来说若是阴谋,那赵氏所谋为何?”他皱着眉细思片刻,忽然想起来,“那赵氏膝下有一子,如今应是藩王。”
江怀璧瞬间警惕起来,藩王!那算起来应当是景明帝的皇叔了,她忽然就想到那黑蓬人,崎岭山初见时清清楚楚记着他那双手,有些粗糙。景明帝今年三十多岁,再往下的手足都还年轻,不会有那样经年沧桑的手。当时已确定了是懿兴帝的兄弟。近几年查到很多事?都与那藩王有关,只是一直不知道那人是谁。
她内心隐隐有些激动:“那藩王是谁?”
“若我没记错的话,是秦王。”
秦王。
秦王其实在建安大约二十三年出生,算到如今的确已有四十五六。且此次引起景明帝重视的革州,正好处于秦地,不得不令人起疑心。
他之前的确没有注意过秦王,也只是捎带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此刻看江怀璧有些震惊的神情,自己略一思忖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景明帝与他私下里提过革州与当年绛州事?情的相似处,他自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本就不好查,如今竟然能从庄氏的事?情中发现这个线索,他不免也有些激动。
但是如今尚且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是自己的猜想而已。
他生?怕江怀璧又要去做什么,连忙低声嘱咐一句:“这件事在陛下那边出结论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可非同小可。”
“是,怀璧明白。”
“还有,你如今是侍讲,陛下既然敢将你推到这个位子上?,便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筹谋。当时任你为侍讲时我便有些心惊,这段时日是因着其他事?太多,大约万寿节过后立储便要?议起来了,陛下看重你,你是哪位皇子的侍讲便很至关重要?了。”
他不怕景明帝将皇子交给她,只害怕会让她选,这比当年江老太爷那个时候还要?凶险。江老太爷当时在阁中也仅仅是因为未曾帮景明帝而已,而如今她这里便是要明着问了。
江怀璧明白父亲的意思,只道:“如今即便是考虑了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再看一段时间,万寿节过了也不迟。”
江耀庭看着她平静的眸子,心中也是有些没底。
.
这几日江怀璧其实忙得很,府中后院大多都交给了画屏几人看着,许是一直没有出问题,便松了警惕,一个没注意竟让人钻了空子。
画屏和青锁银烛都没注意到,竟然让木樨注意到了,还是在墨竹轩出的事?。
有个府里的丫鬟在打扫时落下了一个荷包,那荷包里居然还藏了纸条,木樨看了看上?面也就零零碎碎记录了江怀璧一些日常的小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作用。在木樨刚看完纸条时那丫鬟忽然又折身回来,说东西丢了,她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木樨还没审她,就见江怀璧正好从外?面走进来,身旁还有个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萧羡。
将事?情说清楚后果然见江怀璧面色微一冷,她将那纸条上的东西看完后仍旧是目光中并无波澜,淡淡看了一眼那丫鬟,那人瞬间全身颤了一下,直接跪倒在地,将事?情尽数交代清楚。
大意也就是有人给了她银子要?让她监视江怀璧,此时看到事情暴露,竟直接磕头求饶,口中只喊饶命,其余并不多说。
江怀璧只问了一句背后那人是谁,丫鬟便不吭声了,却也不像是宁死不屈的模样。想着方才那供认时流畅又模糊的措辞,江怀璧不由得冷笑一声,抬头一看果然木樨也都听明白了。
她正要?开?口,却听到身旁萧羡先温和开?了口:“这小丫头也罪不至死,怀璧不如绕过这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