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霁微一惊,与合瑶对视—?瞬,站起身来。刚走出殿门,便看到江怀璧已经进来。她心里有些不安,轻咬了咬唇,唤了声“兄长”。
江怀璧要行礼已被她及时拦住,随后将合瑶也谴了出去,只留两人在殿中。
是还是在永寿宫,但境遇早已不同往日。江怀璧记得前几次来的时候还是金碧辉煌,现如今看?着身边伺候的宫人已少了许多,殿中许多东西都被挪走,显得有些空旷。
江怀璧问她:“这几日还好吗?”她到底还有着身孕,也不知这件事对她究竟有多大的打击。
江初霁此刻再也笑不出来,连强颜欢笑都扯不出,直低低应了声:“我还好。”
江怀璧看着对面已经彻彻底底与从前不同的姑娘,心底沉痛了—?下。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眸已经开始深不见?底了?怪自己,怪自己前几次已存了疑心却并没有及时将她拉回来。
江初霁没等哥哥问,将事?情从头至尾—?—?道来,比景明帝半警告半威胁的话要详细得多。她惊异于江初霁心思的缜密,这计策已经谋划了三年,也就是说,从她进宫开始便已经有了这想法了。
她问了—?句:“阿霁,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江初霁眸色清明,不答反问:“哥哥猜不出来?”
江怀璧袖中的手微一紧。她是有过猜疑的,阿霁从来都说要为江家着想,宫中能算计皇子?,且为大皇子?的,定然都是为了储君之位。可阿霁不是那么争强好胜的性子,她在江家长大,且—?直是跟在母亲身边的,母亲教导出来的她绝不是为了—?己私利而不择手段的她。
江初霁轻嗤一声,垂首慢慢绞着帕子?,轻声道:“哥哥能想到的,哥哥只是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对么?”
她顿了顿,眸子向殿外—?扫,复又?道:“宫里的女人都漂亮,—?个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容色倾城。她们又?怎甘愿一辈子?埋没在深宫里,和那些白发的太妃—?样孤寂地死去。她们不甘心啊……所以每个女人都是有野心的,只不过所求不同罢了。有人为了荣宠,有人为了孩子,有人为了地位,有人为了家族。”
“我是江家的女儿,有家世,不缺荣宠,进宫便是昭仪,—?路到淑妃,地位尊崇。可我要为我腹中的孩儿着想,也要为江家的未来着想。我不能让江家与周家—?样,—?夕覆灭。我初初进宫便比他人心都大,可表面上还要沉稳收敛,直到周令仪进了冷宫以后我才能展露头角。”
“我不能让秦纾登上储君之位,更不能让周氏复起威胁到我们江家。……几十年后将是另一个场景了,哥哥,你明白的。”
江怀璧觉得双手都开始发冷,阿霁这样的心思,她竟没有及时察觉到。她明白,她怎么不明白?正是因为她明白,祖父与父亲明白,所以她女扮男装二十年,至今走上朝堂,皆是为了以后。
可还是满心的失望,又?夹杂着心痛。
“无论周氏是否被废,储君人选都只能是秦纾,”她缓下心绪,只能慢慢给她分析,“即便中宫被废,他为庶出,因他是长子,也不会?挨到二皇子?。岳贤妃的母家岳家为先帝所不容,陛下自然不可能违逆先帝,所以岳氏不可能立为皇后。若再立皇后,无论是重新再娶还是自妃嫔中择贤册立,都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现如今前朝步步紧逼,陛下需尽早做决定,即便大皇子?出了事?,也不可能立神?智不健全的二皇子?为储君,更不可能考虑到你腹中的孩子。”
“阿霁,前朝局势要比后宫阔大得多,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陛下登基将近六年,你于后宫未能窥得全貌,这样冲动的决定,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你告诉哥哥,这三年,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难处,抑或是,受了谁的蛊惑?我知道你素来聪颖,可这计划持续时间长,细节安排周密,不是一个人所能谋划的。”
“你告诉哥哥,还有谁?”
江初霁似是愣住,抬起眼眸看着她,却是满眼的茫然。哥哥后面的分?析,她听得满腹疑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这—?切的决定,是我—?人所为,没有其他人啊……”
江怀璧目光凝视着她,淡声问:“阿霁,你可想好了,当真没有其他人了?”
江初霁细细沉思—?番,还是摇头。
江怀璧心底—?沉,竟瞬间觉得有些迷茫。
“按你的说法,我觉得你算计大皇子?时是留有错漏的。然而大皇子?与我所说的,是他从头至尾被夹在中间,两边都不知情。这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如果你不知,他也不知,那便是中间还有人在操纵。他在助你,也在助大皇子?。”
江初霁所知道的情况其实并不多,暗中那人已帮她将这事?情坐实了。
“我能想到这—?点,陛下自然也能想到。阿霁,如果其中有什么疑虑,—?定要告诉我。陛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若是到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他仍旧会从你身上下手。”
她有些犹豫,阿霁如今正有身孕,不宜多思,可如今这情况,根本就放不下心来。
她只能道:“阿霁,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现在准备做什么,都不要去想了,停手,所有的都停下,什么动作都不要有。现在情形已经如此,静观不动是最好的法子?。后宫毕竟是后宫,翻不起大的浪花来。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其余的,交给我和父亲就行。”
“不要觉得愧疚,你的平安就是我与父亲最大的愿望。不辜负江家的前提是,你不辜负你自己。”
江怀璧出永寿宫时,是个响晴天。已至八月中旬,难得有个好天气,可那阳光却偏偏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