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怀教窦子康跑步是挺失败的,但是说到书本知识的确条理非常清晰。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省级尖子生，何思怀的授课水平其实已经超过了很大一批中学教师。
原本只是对何思怀的优异成绩有个大致的概念，当何思怀当着江北的面，把一篇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拆解完毕之后,醍醐灌顶的江北同学是打心底里佩服起了何思怀同学。
难得静下心来听课,江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很快这种劲头就把先前的抵触全部压过去了,一个小时下来，居然真的能勉勉强强把课文全都背了出来。
“哇,你很厉害呀。”何思怀也没想到江北的悟性这么好，稍微提点一下居然有这么明显的成效。
“何老师教得太好了。”江北谦虚,心里也难得满足自信起来。
“孺子可教也。”何思怀模仿老孙的语调,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两个人又笑成一团。
何思怀让江北明天去找老孙再背一遍，省得今晚汇报的成绩和之前反差太大，引得老孙怀疑自己放水。
“为了验收一下我的教学成果。”何思怀从桌子上一摞高高的复习资料里找到了《高中语文必备文言文手册》，翻翻找找，递上去，“荀子的《劝学》前两段,你试试翻译一下,写好了我给你改。”
江北没想到还有课堂小练，刚刚是听着何思怀翻译，自己上手倒是有点手忙脚乱。何思怀把给他一支水笔，又递上一张草稿纸给他,自己开始默背政治。
江北接过草稿纸，上面有何思怀写的一堆数学公式，从纷繁复杂的公式里江北也能看出来他的字迹非常的工整清秀,右上角还有随手写下来的一段花体英文：“IhavesufferedanddespairedandknowhandIamgladthatIaminthisgreatworld.”
老长的一段，还有那么多and，尽管没什么特别陌生的单词，但是学渣江北还是没能读明白。他知道何老师背书的时候不能打扰，于是知得先把好奇放在一边，现学现卖开始翻译文言文。
不算长的两段他写了居然有二十分钟，动笔就又找到了先前如坐针毡的感觉，难熬。
他写得分外用力，回头怎么看都觉得语句不通，但是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替代语句，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学习太苦了。
写完了，他头上居然蒙上一层细细的汗，心情忐忑地把草稿纸递给何思怀，等着挨批。
果然，何思怀掏出红笔，看到他的字迹就先皱了眉：“甲骨文？鬼画符？加密文件？哥哥我那指甲挫子在木板上随便扒拉两下都比你这字好看。”
江北低头不吭声，他的字的确太丑了，一方面好久没动过笔了，另一方面也跟常年挨戒尺伤着手有关。也幸亏说这话的是何思怀，换了个人这么骂他他肯定先动手了。
接着就看何思怀眼睛凑到纸边努力辨认，接着眉头越拧越紧，一路用红色勾勾画画，整个草稿纸像是地雷区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唉。”何思怀先一叹气，摇头，“翻译讲究信达雅，这对你来说要求太高了，我们暂且不提，很多句式、词义我们也没讲到，这也可以不追究。但是译文一堆语病、逻辑不通可就是大问题了。”
江北听到这反而放心了，他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他很怕何思怀为了给自己自信盲目夸他，实在点好，江北喜欢这种明明白白的感觉。
“看你这样，估计作文也烂得一塌糊涂。”何思怀继续吐槽，一点面子也不给，“路还很长啊少年。”
江北不走心地附和着，心思早就没在书本上了。他先前瞧不起书呆子，因此对何思怀第一印象就不太好，现在才知道，能把学习这一件事情做好到极致，需要多少先天优势和后天努力，做一个学霸又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何思怀开始收拾东西，时间差不多该回寝室了，江北的草稿纸要留着，明天晚自习再跟他细细地讲。
江北想起了那串英语，顺手指指问他什么意思。
“泰戈尔《飞鸟集》的一句诗。”何思怀瞥了一眼才想起来自己随手写的东西。
“我经历过苦难、失望和死亡，但我依旧庆幸活在这伟大的世上。”
……
回寝室的路上，何思怀开始后悔今天在刘民军那里的表现：“今天全是我的错了，我应该少强调你，多跟他说一些金岩的问题。”
江北没觉得他的表现有什么不妥，毕竟刘民军的反应是随机的，谁也不能百分百预测他的决定，而且就结果来说，其实还是不错的：“不怪你，刘民军的想法一般人都猜不出来。”
“可是我不是一般人。”何思怀不止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前几次都是自信满满，这一次江北只能听到自责，“我不应该犯这种错误，说明我前期考虑问题还不够周到。”
他把这多人逃生的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本来他的担子只有自己，后来加了个江北，再然后又是方媛和那一批受着欺负的同学……没有人要求他做到尽善尽美，但他自己就是个不允许失败的完美主义狂热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