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得有半个多月了,何思怀也不知道今天上的什么课,背了一书包课本之外也没多带什么。
走进校园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事实上从昨天离开宁昌之后,何思怀觉得自己一切积极情绪的阈值都被抬得很高,现在整个人想一块生铁,很难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慢吞吞走到班里,正在上课的是班主任老薛,应当是提前接到了何思怀今天会返校的消息,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他只是点点头,就放行了。
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何思怀掏出笔记本和数学书便尝试着进入状态,但他发现自己精神很难集中起来,可能是因为半途加入课堂没有准备,也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好在自己已经在宁昌把整个高三的内容都差不多学了一遍,此时的何思怀才没有那么心慌。
他坐在位置上,不少人看到这个缺课半个多月的学神回归都有些惊奇,杨晨旭也跟着回头看了看他。
何思怀假装没看见,叹了口气,听不下去老薛的课,便开始自己写题。
到了下课,刚好写完给自己定的人物,老薛在讲台上朝他招了招手,何思怀跟着去了他办公室。
这种情景让他联想到了刘民军,何思怀只觉得全身都僵硬起来,当然也不过就几秒钟,便又放松下来。
老薛是个很好的班主任,认真负责,并且观念很前卫,何思怀跟他相处很轻松。
“思怀,现在身体好点没有?”老薛刚一落座,便开门见山——何思怀知道,自己爸妈跟学校请假是说自己生病,一直在医院调养了半个多月。
“还行。”何思怀有些无奈,不知道这样的谎该从哪里圆起。
“我看你今天脸色还是很差呀。”老薛一脸愁容,让站着说话的何思怀做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这种平等交流的待遇让何思怀很不适应,坐在椅子上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安,事实上上个学期,他还经常坐在这里帮老薛批改数学试卷。
他脸色不好大概是真的,现在连谎都不用多说,身体的的确确是很憔悴了。
“今天上课状态也不是很行,如果你觉得还没调整好,可以回去多休息几天,毕竟比起学习,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老薛是真的很关心何思怀的身体,高三了还敢对学生说出这样的话,整个年级可能也只有老薛了。
“没事儿,是我自己要来的。”何思怀笑笑,“在家里待着我反而会更焦虑。”
这说的是实话,不只是因为缺课而焦虑,更因为看到何锋和陈敏敏会让他烦躁、崩溃。
“您放心,我会尽快找回状态的。”何思怀点头,“身体已经不会有大碍了,我这几天找各科老师把这段时间的课补上。”
老薛点点头:“你学习的事情,我从来不担心。”
何思怀笑笑,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心酸要大于其他。
下一节是英语课,也是整个上午最后一节课,何思怀觉得还没怎么学习就很累很累了,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大病了一场,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回到班的时候,教英语的杨花已经提前到班里来了,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但因为何思怀的英语非常好,所以也几乎没在她那里吃过瘪。
上英语课的时候,他总习惯给别的课补缺补差,在老孙课堂上待久了之后,干一些曾经明目张胆的事情也会心虚起来。
不过计划优先,何思怀把英语书放在桌上装个样子,然后开始啃政治的薄弱项目。
杨花平时也不会管何思怀,一以贯之地保持着和前排学生的互动。何思怀渐渐适应了这种可以自己做主的课堂环境,悬了很久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正当何思怀全身心投入到政治破题的快感中时,杨花一个教鞭甩在了讲台上——杨花的教鞭平时就是用来指黑板和甩出巨大的声响,从而迫使学生集中注意力。
但是正在写着政治的何思怀,被这一声巨响生生吓得面无血色。这一鞭仿佛是教官挥舞着旋风,落到江北的背上,甩在他的掌心,他似乎又站在了惩戒室里,看着一地的血,看着自己的手被打得没有手的形状。
杨花其实并没有针对他,但是何思怀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颤抖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发现这个之前处变不惊的学霸在经历一场大病之后,不仅仅是消瘦下去,整个精神状态都很成问题。
加上何思怀的左手又开始不太受控地痉挛,杨花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这个人没好干净的毛病给吓出来了。事实上她也蛮无辜的,这样的教学习惯已经保持了十多年,也没见哪个学生还没挨上鞭子就被吓出问题的。
周围一圈的同学都发现了何思怀的反常,在惊恐发作的间隙,何思怀把自己强行剥离出来,然后恐怖的幻觉慢慢退散,老师和同学递过来的或担心或好奇的目光又牢牢将他的喉头掐住。
完了。何思怀站起来的时候有些不太稳,看到杨花摆摆手让他赶紧出去,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走廊尽头的水池。
他又毫无征兆地吐了,这几天饮食正常,但是胃还是因为情绪问题处处作怪。
他趴在池子边,水开着不停地冲。他听见哗哗的水流声,视野忽黑忽白。
他全身被冷汗浸透,他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以前的生活都变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