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回忆起六合派中的那些尸首,今日见时,皆已腐臭,山中并不太热,想来那些人死了该有数日了,如此说来,应是自己刚接了顾池隐来,那些刺客就已动手灭了六合派。
何必呢?若是真想争那个位子,只待顾池隐回去再一同动手不好么?
林昭有些想不明白,难道只是为了挑衅?
她手指不住地卷着发尾,想想今日那些刺客也不太对,哪有刺客将人围起来不动手的道理,即便不是原定要杀的人,但既然牵扯进来了,自是该一同灭口的,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杀人的。
围着,不杀。
——俘虏。
林昭卷着发尾的手指一顿,原来陈尚书是想将顾池隐挟做人质么?那不知去向的杨掌门夫妇是不是也……若真是那样,可要如何是好?
正想着就听屋中婢女聒噪起来,林昭便走进去看,见是杨淼儿醒了,还不待林昭开口安慰她,杨淼儿倒是先惊得低呼了一声,走下榻来仔细看了看林昭。
“你这裙子上,沾的是血么?”杨淼儿骇怪地问道。
林昭见她没有半点伤心惊惧的样子,觉着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再劝慰也不迟,便只问她:“你可好些了?”
杨淼儿不明所以,笑道:“我好得很啊,这几日在你这里住得很是舒坦,我觉自己都吃胖了。”
“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昏迷?”林昭试探着问道。
杨淼儿想了想,摇头:“我昏迷了么?”
林昭见杨淼儿那懵然神色,便与她说道:“看来你是摔傻了。昨日下雨路滑,你在廊上摔了一跤,这便一直昏迷着,请了医者来看,说你摔伤了脑袋,只恐是瘀了血,会落下病根呢。”
杨淼儿惊得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也不觉哪里疼痛,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不是在诓我吧?我觉自己没什么事情啊。”
“你懂医术?”林昭问。
“不懂。”
林昭这便安心了,与她正色道:“我与顾姐姐商量着,还是先带你回京中,让宫里的太医给你看看,免得真落下什么病根,你父母那里,我已命人去送了信,杨夫人说只都听从我的安排,遂我想着,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吧,脑袋上的病可耽误不得。”
这样骗着杨淼儿,倒也真将她唬住了。
林昭劝着她再好好休息休息,见她躺回榻上去,林昭又去了趟山月阁,将这事与顾池隐说了,两人合计着,还是先不告诉杨淼儿六合山之事,免得她承受不住。
敲定了此事,翌日一早,天刚亮起,林昭便忙着叫关贺把昨日跟去六合山的护院都打发出去寻人,又一再叮嘱关贺,不可在杨淼儿面前提起六合山之事,待将这事都打点妥当了,林昭才得空去流光阁找聂黎。
适逢婢子送了早膳过来,林昭就往聂黎对面一坐,边吃着边与他说道:“昨夜里杨淼儿醒了,好像是忘记了六合山的事情,遂我与顾姐姐商量了一下,打算今日带着她回京去。”
聂黎略想了想,问她:“若杨掌门夫妇是被那陈尚书捉了去,你带她们回京,岂不更危险?”
林昭一愣,问他道:“你也觉他们是被捉了?”
“门派被屠,自是没有掌门落跑的道理,他既不该是跑了,却又没死,那就只能是被捉了。”聂黎说道。
“我也猜到他们有可能是被捉了,可我总怕顾姐姐再出意外,回京有阿兄和顾池钧照看着,总归还是比这里安全些吧。”林昭叼着手里的箸子尖,皱起眉来。
聂黎见她愣在那里发愁,便伸手来拂了一下她眉心,笑道:“小小年纪,整日皱着眉做什么。”
林昭也不瞒他,低声说道:“我方才是在想,杨掌门若真死了,反倒是少了许多麻烦。我也知这样想是不对的,可是顾姐姐将他们视作家人,万一陈佑则用他们作要挟,让顾姐姐害我阿兄,那可怎么办?”
“这样想是人之常情,你不去害他们,便没什么不对的。”聂黎将手里的汤碗放下,继续说道:“我方才说的‘危险’也是这个意思,她们若受人威胁,即便不想害奉天,也难免会令他招惹上麻烦。”
林昭想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道:“那我让人去盯着陈佑则,应就可以了。”
聂黎含笑点了点头,只说道:“正好我回庐阳也是往西北向去,不如便与你们一同走吧。”
“我们带着马车走得慢,你还是不要与我们同行了。”林昭这样说着,想的却是,万一路上再遇到什么事情,把聂黎掺和进来就不好了。
“可我不放心你。”聂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