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家属裴泽弼又坐了回去。
有下属小医生在,叶一柏十分自然地进入了手术教学模式。
“左边右边?”
“右边吧,右边鼻孔比较大!”
“这人头大,鼻子也大,插起来容易多了,我上回跟我们老师插了一个小姑娘,鼻子小小的,好看是好看,但关键时候不顶用啊!”郭颉一边说着一边往剪刀上涂凡士林。
“既然你跟着老师学过,为什么还不会做?”一般医生都习惯在手术室里聊天,电视里放出来的紧张场面,大医生汗流浃背,小医生们神经紧绷的片段,大多是大型手术的关键时刻,这种手术经常一做就是十几二十个小时,若是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是个铁人都要疯掉。
叶一柏平常对学生严厉,到了手术室反而会温和些,毕竟新鲜出炉的小崽子们都比较玻璃心,他们科室还发生过在手术室被导师骂哭,一边哭一边做手术差点把半麻的病人吓出病来的故事。
“这种手术病人的接受程度不高,我说的那个小姑娘,如果不是老师吓他,这病会死人,要不肚子上割一刀留下一道长长的蜈蚣伤疤永远去不掉,要不鼻子难受一会会,那小姑娘才不肯做呢。”郭颉显得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
“放轻松,你来抬你头,你不用动。”剪鼻毛向来是小医生工作,叶一柏非常自然地让出了位置让郭颉操作。
周大头脸上的冷汗更多了,不知道是病的还是吓的,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头啊,他肚子疼,关他的鼻子什么事。
“叶……叶医生,为什么要剪我鼻毛啊?”
“别动,不要说话!”
周大头:不是,剪刀……剪刀伸过来了,进……进他鼻子了?但刚刚说的鼻孔比较大,插鼻子是什么意思??他不做了!他不要做了!!
周大头眼神惊恐,不断想要用眼神求助坐在不远处的裴泽弼,但是强烈的白色光对着他的鼻子,那尖尖的剪刀头已经伸进了他的右鼻孔里。
因为惊恐,他的鼻孔变得更大了,使得郭颉操作更加便利。
叶一柏转头问小护士,“手术告知书签过了?”看周大头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自己要接受什么治疗呀。
小护士刷得从手里拿出一张按了手印的纸,“签了,他肚子疼,我怕他手抖写不了字,就让他按了个手印!”声音干脆利落。
叶一柏下意识地看向周大头已经脱下的放在一旁的警察服,这算不算“只敬罗衫不敬人。”
“签了就好。”
另一边,郭颉已经顺利完成了剪鼻毛的小目标,正拿着蘸有凡士林的棉签擦净鼻前庭皮肤,检查了两遍,确认干净后,满意地将大头的大头转向叶一柏。
“叶医生,干净了!”
叶一柏点头,在郭颉剪鼻毛的同时,他已经做好了插胃管的前期准备工作。
将胃管前端涂上润滑油,用止血钳夹闭胃管末端,前端缓缓逼近周大头的右鼻孔。
周大头两只并不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么长!!插到他鼻子里???!!!
“叶……叶医生,等等一下,我肚子不疼了!真的!!”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要不咱开刀,肚子里割一刀没关系,我不怕留疤!”蜈蚣疤怕什么!他周大头风里去雨里来这么多年,伤疤多的是,那是男子汉的标志!!
“不要说话,不然插进气管,还得重插!”
“叶医生!!不要!!”周大头凄厉地叫出声来,引得大堂内的警员门探头进来看。
周大头这么不配合根本无法进行下一步。
叶一柏:“病人家属,来做一下病人的思想工作。”他把胃管往放着纱布的治疗碗里一放,转头叫裴泽弼。
正拿了报纸在旁边看的裴泽弼:???
裴处长将报纸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走到周大头不远处,他目光扫过治疗碗里缠绕在纱布上长长的胃管,只觉得鼻腔一紧。
这要插进胃里?
“处长!!”周大头凄厉的声音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裴泽弼看向叶一柏。
叶大医生神情严肃,“这是对患者影响最小见效最快的治疗方式,就是过程难受一点,但几乎没有一点后遗症。”
郭颉也道:“人家小姑娘都能做,你一个大老爷们还磨磨唧唧的,你鼻孔那么大,手术野清楚,怕什么!”
人家小姑娘都能做……
人家小姑娘都能做……这句话绝杀……
周大头吸了吸鼻孔,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堂堂上海市警察局差遣科科长,他……
郭颉看到周大头吸鼻子,大惊失色,连忙把他的头捧起来拿灯照,“没擤出鼻涕吧,不然又要重新做清洁了。”
裴泽弼:……
裴泽弼干咳一声:“大头,全权配合医生,不要生事。”
周大头:嘤咛~
“是,处长!”心里再痛,周大头还会挺了挺腰,敬礼,表示服从命令。
郭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周大头的鼻孔好一会,嗯,很好,手术野还是干净的,但他仍然不放心,再次用蘸有凡士林的棉签在他鼻孔四周和鼻前庭扫了一遍。
这回裴泽弼没有坐回沙发上,他站在了不远处,有些好奇地盯着治疗碗里的胃管。
叶一柏左手重新拿起胃管用纱布包裹着的部分,“我再问一次,你现在鼻孔是不是都通气?”
周大头弱弱点头。
“那我现在开始操作了。”
叶一柏左手持胃管纱布包裹处,右手持止血钳夹闭胃管末端,在周大头略显惊恐的目光中,顺着他的鼻腔下鼻道缓缓插入。
等到胃管插到至胶布所显示的15厘米的位置,即咽部时,叶一柏轻声道:“大头,头往前倾一点,同时吞咽一下,像吞面条那样。”
大头:“呕……呕……”叶医生啊,还吞咽呢,他快把胆汁给吐出来了,不,是已经吐出来了。
“大头,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吐气……”叶一柏的声音平静而缓慢,没有一丝波动,让人十分有信服力。
周大头:“呕……呕……吸……呕……呕……吐……”苍天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事情,周大头觉得,如果现在让他看到那伙人贩子,他能拿着□□冲过去跟他们同归于尽!
他一个大男人,鼻涕眼泪冷汗一起留下来,为何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根胃管恨得深沉。
叶一柏等周大头恶心过去稍稍和缓下来后,眼疾手快,迅速插入。
“大头张口,郭颉,你看看口腔部分有没有胃管盘曲?”
“没有。”
叶一柏闻言继续送管,直到送到第二块胶布的标记处,至此,六十多厘米的管子被叶一柏沿着鼻腔下鼻道一直送到了周大头的胃部。
一旁的裴泽弼看着周大头这个连被刀砍都不哼声的汉子如今却是一副涕泗横流的模样,还有这么一根长长的管子从鼻孔……
裴泽弼不由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喉咙有点疼。
其余警员虽说被裴泽弼命令不准进治疗室,但是刚刚周大头叫得那么凄厉,是人都有好奇心的,于是这六位警员都有幸见到了叶大医生大变活管的这一幕。
一向横行无忌的差遣科和侦缉科科员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白大褂的恐怖威力。
插管完毕,叶一柏看向郭颉,“注射器。”
叶一柏虽然很久都没做这种临床治疗了,但是手头上的活还是没落下,具体表现为注射器一吸,周大头的胃液就十分顺畅地被吸了出来。
至于同时吸出来的还有什么,看裴泽弼走开的背影,警员们瞬间四散开来的模样,大家就知道了,也就不再过多描述。
胃液抽完,叶一柏将管子用胶布固定在周大头上唇颊部,因为没有肠胃减压器,他用50ML注射器临时做了一个。
“补充电解质,注射器半小时吸抽一次,观察24小时,24小时后注射一点温盐水,没有潴留,就可以少量进食了。”
“好的,叶医生。”郭颉应得十分迅速。
至此,叶大医生回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第一个临床小手术圆满成功地落下帷幕。
至于周大头……
小许护士:“哎呀,你鼻涕快流到嘴巴里去了,我帮你擦擦。”
被塞了一嘴纱布的周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