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轻轻的一声,剑断了。
汉子完全瘫在凳子上,眼珠子几乎砸了地。
杀手还是那副死人模样,表情不变,瞳孔微缩,握着短剑开始后退,一步,两步,三步……他死死盯着擦断他剑的脖子,白的反光,连个红印儿都没有。
那一剑的力道,就是划在钢铁上,也能划出半寸厚的痕!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把金钟罩练到这种程度?
她真的只有十几岁么?
杀手目光上移,定在她的眼睛上,湛蓝色的眸子正散发出宝石的光彩来。
这句不是比喻,是真的在发光,流光溢彩的光,杀手恍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人。
假如他对玄门法术略有涉猎,一定会发现,星河在窥探他的内心。
“你叫什么名字?”
杀手握紧了断剑闭口不答,想动时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躯徒然一重,就像压了一座山。
“哦,你叫荆无命,这个名字可真好听”星河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盯着看还嫌不够,缓步走上前去,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然后顺着脸颊缓缓上移,手停在他的头发上撸了一把又一把。
手法就像在撸一只小橘猫。
荆无命心中发紧,鬓角沁出冷汗,他的左手暗暗蓄力,在星河企图捏他脸的时候,猛地捅向星河的腹部。
剑又断了一截,手被震的麻木。
星河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捅了一下,摸完还不满足,凑上前把脸贴在他脖颈,狠狠吸了一口气。
荆无命被吸得全身汗毛炸起,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诚然,星河是个绝美的女孩,她的脸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美,可在这样的暗夜里,她双眸泛光,面色纯白,嘴唇殷红如血,简直活脱脱一只山精鬼魅。
荆无命心头剧跳,如案板上的活鱼般拼命的挣脱,奈何腰身被一双细嫩的手臂缠住,根本动不了分毫。
“你……放手!”本就粗厉的声音添了几分焦迫,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情绪,生生憋红了脸。
一声放手,星河的确放手了,放手的同时他的腰带被抽走,上衣被强扒下来,丢在路边。
荆无命运起轻功连退十余步才感觉身上的重量轻了一些,他急促地喘着气,不沾人气的眼睛头一次染上羞窘的情绪,瞳孔几乎缩到针尖那么大。
“你究竟……”
星河还是在笑,笑得很灿烂,她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现在回去跟你的主人说,你也喜欢我,想永远留在我身边。”
一抬手,被扯下来的衣服,腰带以及断剑着了火,火光一闪,只剩下一推黑灰。
荆无命看着那堆黑灰,只恨不能自己也化成灰。他站在那里,一步一步地后退,脸色在青与灰之间交相辉映,死灰色的眼睛几乎要滴血,那女人正朝他一步步走来,她到底是妖怪,还是恶魔?
月挂中天,子时已过。
“算了。”星河想了想道:“这样的确有些太为难你了,今晚你先陪我一晚,等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找上官……他叫上官什么来着?”
荆无命想逃也来不及,那双手用一种诡异的速度再次缠上他的腰,她嘻嘻笑着,整个身体都倚靠在他身上,从远处看,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她“挟持”着他来到一家很大很豪华的客栈,强硬地踹了门,一巴掌把客栈最结实的,金属包边红木锻造的柜台拍成碎屑。
门口的黄灯笼明明白白地告诉荆无命,这里是金钱帮的产业之一。
他完了。
他全程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客栈老板瞪的快要砸地的眼睛,也不敢去听这个妖女的信口胡言。
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你先进房去。”星河拍了拍荆无命的手,笑得像热恋中的小姑娘:“进去等我。”
“千万别让我发现你偷偷逃走哦,我会生气的,我生起气来可什么都干得出。”
荆无命站了好一会,才如迟暮老人般麻木的,慢慢地走进去。
后面不断有声音传来,惊讶的呼喊声,飞出去的倒地声,兵器的摩擦声,以及火焰焚烧的声音。
等到星河进来的时候,荆无命手指微抖,踌躇了一会,径直走向床榻,脱衣上床。他的两只手平放在身体两侧,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条刚出锅咸鱼。
星河拖着一把椅子走到床前坐下,她摸摸荆无命紧闭的双眼,笑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故作感叹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不喜欢做那种事。”
她感觉到手底下的眼睛似乎动了动,然后听见了很粗厉很难听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一字一字道:“要么放过我,要么,杀了我。”
“你知道么,我现在很难过。”星河叹息着说:“几年前,我父亲说有大灾难要降临,要我躲起来,我听了他的话,躲在一个山洞里。没多久,灾难果然降临,我最亲的兄弟死了,最好的朋友被圈禁,过了好几年,有人叫我出来玩,可我不敢出去,一直躲着,躲着。等我实在忍不住想出来看看的时候……呜。”星河委屈的直扁嘴:“我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走了,杳无音信,我在山洞口拼命的喊我父亲,我父亲……也不见了。”
荆无命一个字都不想听,全当自己已经死了。
“你说,他们是不是都已经死了?”星河低下头,抹了抹眼睛,似乎在拭泪。“你长得很像我去世的哥哥,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亲切,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荆无命还是不说话,一双手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
“算了,你不喜欢这种,独角戏一点意思都没有。”说着,星河翻身上床,在荆无命身边躺下,贴的很近,轻轻地嗅着那股让她舒服的气息。
一股馨香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荆无命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嘶哑着嗓子如同坏了的风箱,他忽然抬起手,死死掐住星河的脖子,指骨因用力而泛白。他此前从未与一个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这是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有热流在他体内翻腾,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灼热,心跳如同一把重锤在一下一下地敲。
星河显然察觉出了异样,恶劣一笑,百忙之中抽空挥开了那只企图把她掐死的手。轻而易举。
“你别碰我,我不喜欢。”
荆无命:“……”他往后缩了缩,紧贴着床边,身上莫名地开始流汗,身体也越来越热。
他睁着眼睛,茫然的盯着虚空,心乱如麻。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亮了,朝阳的光辉洒进来,照得满室橘红。
星河对时间很敏感,立刻跳下床在房门口朝楼下喊:“还有能动的人么,烧一桶热水上来,还有早饭,啊差的忘了,再拿一套衣服上来!要快哦。”
很快就有三四个鼻青脸肿的小厮抱着浴桶和热水进来,这几个小厮显然不是金钱帮的内部人员,因为他们很不会管理自己的眼睛和表情。
他们看着衣衫整洁的星河,面露惊恐,只差把你是什么妖怪这几个字写下来贴脸上,瞄向荆无命的时候,又充满了同情。
关门的时候,也控制不好自己的声音,那句细若蚊蝇的“啧,太惨了。”让荆无命很想跳起来戳他们二十几个窟窿。
“我知道你很舍不得离开金钱帮,没关系,你可以晚些起床,我们慢慢的走过去。”
客栈离金钱帮总舵至少有两天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不吃不喝,一天一夜就能到。
第二分舵舵主林邯正带着一帮人快马加鞭不吃不喝地往总舵赶。
林邯在江湖上号称“风火刀”,曾与兵器谱排名第八的“金刚铁拐”诸葛刚大战三百回合而不分胜负。这样一位高手此时却极为狼狈。
他像是被雷劈了,头发全部烧焦,整张脸肿胀难消,漆黑如碳,只剩下一对白眼珠和一口白牙,饶是上官金虹也着实辨认了好一阵子。
“竟有这样的事!”
“妖女言出法随,神通广大,我等实在不是对手,就算是您身边的荆无命,恐怕也没架住她一招。”
上官金虹阴沉着脸,思虑半晌才道:“此时还有谁知晓?”
“除了那晚被追杀的叛徒,也只剩客栈里的伙计了。”
“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