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褥靡乱,夜色正浓。
房中木榻接合之处吱悠悠地响了半夜,合着叫人脸红的声息,夜尽星阑之时才将将落下。
朝霞入室,窗棱将晖光打碎,霓彩莹莹一粒粒撵上皮肤,零碎斑驳、光暗明灭。
温敛半垂着眼,长翘的睫毛投在眼下,修长的指将姑娘的发一缕缕梳理。
燕妙妙半倚在他怀里,侧过身来贴着他的身体,脸颊透着红,睡得正熟。
将指缝内的发丝拢好之后,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肩胛手臂,沿着皮肤的纹理向下,贴上她的手掌。指肚贴着指肚,她的指尖无意识地一蜷,将他的手勾进热乎乎的手心。
温敛的手微微汗湿,淋漓地将她手掌打开,反客为主,大拇指细细刮擦着她的手心,掌纹贴着指纹,亲密无间。
似是有些发痒,她在梦中无意识地叮咛一声。
温敛动作顿了顿,指腹发涨。怕吵到她,他连呼吸都停在了半道上。
燕妙妙迷迷糊糊哼唧两声之后,将脑袋往温敛的身上再埋了埋,寻了更舒服的位置,又继续睡去了。
温敛勾了勾唇,将她往自己揽了揽,嘴唇轻贴了贴她的额,只觉得再没有可更满足的了。
薄被下掩着两人紧贴的身形,同符合契、密不可分。
*
燕妙妙睁眼时,天色几近大亮。
几乎是清醒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正缩在一个人的怀里。
昨夜的画面在脑中重放。
黑夜将赧然娇怯的情绪尽数掩藏,现在天一亮,燕妙妙这才开始害羞。
她脸烧了起来,没敢看身边的人醒没醒,指尖抓着被角先将自己的脸盖上。
“醒了?”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耳边同时响起昨夜这声音的低喘与情话。
被子下的形状停了动作,接着又犹豫着动了动,像是点头。
温敛掀开被子:“哪里不舒服吗?”
燕妙妙将脑袋向外抬了抬,同温敛对上一眼之后,又迅速避开,摇了摇头。
温敛轻笑一声,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嘴唇贴了贴她的脸颊。
“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跟我说。”
燕妙妙闻言,轻声嘟囔着:“昨晚上也跟你说了……”
“嗯?”温敛没听清,又朝她贴近了些,“你说什么?”
燕妙妙偷着瞪他一眼:“昨晚上也跟你说了,你也没……”声音到了后面,又越来越小,逐渐地咽进了喉咙里。
温敛唇角扬了扬。
分明这整座山上只有两人,却仍然像是怕被人听到一般贴近了她的耳朵说话,清凌凌湿漉漉地将她耳畔的寒毛激了起来。
“可是你昨天晚上不是不舒服。”
燕妙妙:“…………”师兄你的人设是崩了吗?
她蜷在被子下,浑身从形状到颜色都像一只烧红的虾。
这时,她忽然皮肤一空,被子外的凉气侵入一瞬,又迅速盖上。
温敛钻了进来。
晨光透过被子照进来,昏暗得只能分辨出轮廓。
燕妙妙下意识要跑,可刚刚一动就被温敛捉了回去。两人肌肤相贴。
他熟练地轻啄她的肩,动作黏糊,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清晰。
“这次我听你的。”
“你说什么我都听。”
“不过……”他顺着脖颈往上,轻咬了咬她的下颌,如意料中听到一声嘤咛。
“……你先叫一声师兄听听。”
*
山中岚雾散尽,朝阳当空。
燕妙妙正在温敛怀里半梦半醒地睡着回笼觉,便觉得封山大阵上一阵轻响,有人入了孤鸿境。
温敛凝了凝神,寻到一股气息正熟门熟路地朝着练功房走去。
他动作极轻极缓地起身,却仍将本就未入眠的她惊动。
“你去哪?”燕妙妙半眯着眼,带着鼻音问道。
伸出来的手臂与皮肤泛着粉,鲜活莹润。
温敛将她正欲揉眼睛的手拉开,在她蝶翼般的眼睫上啄了啄。
“你休息便是,”他顿了顿,忽略掉那人的名姓,“有……同门过来了,我去瞧瞧。”
随手扯了袍子,“吱唷”一声,房门打开再关上。
温敛走到半道,袍子方才披上,便遇上了那人。
“哟,”来人戏谑一笑,“这辈子居然还能撞见温师兄未做早课睡过头的一日。”
便是沈翘。
他算着时间,此时早课还未过,温敛多半仍在练功房,便直接过去寻他,谁知却意外地扑了个空,竟然还在去他房间的半道上遇见了衣衫不整的他。
清冷端雅的模样倒是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是阿弋有消息了?”他径直开口。
沈翘交友广泛,在人界从仙门的道修到山头泉溪的灵物,可说是友人遍及九州,托他寻找南葛弋,再合适不过。
沈翘也不藏着掖着:“东极瀛洲附近,昨日曾有人见过一股仙气坠入海中,瞧那模样很可能是南师弟。”
温敛点了点头:“我立刻动身。”
沈翘抬头看他——两人这刚说了一句话,他连这孤鸿境的地砖都还未踩热乎,听温敛的语气,怎么这就要赶人了?
“哎哎哎,你别急,”沈翘连忙又道,“还有别的事。”
沈翘顺脚朝着璇玑院的方向走。
温敛先一步挡在他身前阻了他的脚步:“我今日事忙,有什么事在这说就好。”
沈翘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沈翘眼中透着玩味,凑近温敛。
——却不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
沈翘:好像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