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投河那事……是我的错,是我让杨家被人议论了,定然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道歉是要的,反正就一句话的事儿,说出来身上又不会掉一块肉。
道了歉,在说起投河原因时,杨绦也没忘了给李桃花上眼药:
“我昨日也是……中午在外面听了长舌妇的挑拨,刚一踏进家门,又被娘好一通咒骂,直说我这么没用只能去当幼匠,又说我还不如投河算了,死了还干净!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也是一时没想开钻进了牛角尖,总之以后再也不会了。”
杨绦上的这眼药,效果显著。
听了杨绦的话,老爷子杨英暗想:若果真今日老二投河之后没了,这事经过许多市井妇人一传,他们杨家必然要落下一个长辈偏心不慈,儿孙苛待兄弟,以至于逼死了人的坏名声。
这样一来,杨家的名声就全毁了!读书人最看重名声,对谦儿和谚儿的科举和仕途都会有影响,何况匠籍儿孙科举本就更为不易。往大了说,就是因此断绝掉两人的前途也未可知!
妇人坏事,果然妇人坏事!幸好还未酿成祸事。以后得好好管教才行。
杨谦听了杨绦的解释,则是暗自心惊:以前听着娘不时的骂二弟,只道寻常,没曾想竟会让二弟有忍不下去的一日,以至于选择了投河自尽!
在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再听见娘骂二弟时,他就以打搅读书为由加以拦阻,平时也要多注意二弟心里想法,万万不能再让二弟无处诉苦、郁积于心以至于轻生。
不得不说,杨谦很有做兄长的责任担当了。
相比大哥杨谦自省己身,杨谚到底还小,在归咎错处时难免会觉得别人也有错:
虽然我也有错,但二哥投河这事主要还是那些长舌妇的错,还有娘也不该动不动就咒骂二哥,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咒人骂人,不是什么好习惯(还有点丢人),他以后要多劝劝娘改掉这个坏习惯。
杨绦察言观色,老爷子他们的心思,也猜出了个大概。
所以说啊,想要有人宠有人爱,就要会作!说不定对方就是个抖M呢,越作越在乎你。
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啊。
在这以后,李桃花再泼辣又如何?
她能和老爷子顶嘴对吵,还能经得住她两个命根子的劝阻,更甚至于是嫌弃?然后不管不顾继续咒骂人?
就这一下,杨绦就紧紧扼住了李桃花的命脉,让她想骂他骂不得,想追着他打也更打不得。
男人嘛,除非必要,还是不要和女人逞口舌之快,婆婆妈妈、絮絮叨叨,别把自己活成了祥林嫂。
事情谈完,李桃花也将倒座房里的杂物规整好了。
“能用的木材都已经找了出来,改天就能提些礼品去请李仙工,帮忙做出一架织机来。
老二你去做了幼匠后,可要尽快用心学会织布!到时家里三张织机,刚好一人一张。”
李桃花念叨着念叨着,这一念叨到杨绦,就又想起他今天竟敢和她顶嘴!
于是,习惯性地开骂:“你个死伢子可得认真学,听到没有!别偷懒,否则看老娘不……”
“就你话多!”没等李桃花继续说,老爷子杨英就瞪了她一眼。
就这还没完,杀伤力更大的来了,杨谦神色不赞同道:“娘,你以后别这么骂二弟,听着……听着不好。”
而杀伤力最大的,则是她的心肝儿幺儿杨谚的劝阻,他还年少没有学会收敛情绪。
话语中带出的不满,对李桃花杀伤巨大!“娘!你以后可不可以、别这么大声尖酸地骂人?听着不文雅,给我的同窗听见了多不好啊。”
娘骂人习惯了,要是在外边也这么骂二哥,万一碰巧让他同窗听见,那多羞人啊?那样的话他都不知道要如何与同窗相处了。
娘这习惯可不好,他得帮助娘改掉这坏习惯。
李桃花:“……”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李桃花弱声反驳,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众夫所指之下,任李桃花再泼辣,也要怯了、闭嘴了。
……
通观今天从早上到现在,这一天事情发展和解决的全过程,杨绦的形象立即就鲜活了。
一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半大孩子,在钻了牛角尖投河自尽后侥幸活过来,谁曾想死里逃生醒来,不仅半点关怀也无,还被亲娘兜头一通咒骂……
经历过生死后的泥人,心里也有了三分火气,于是奋起顶嘴,豁出去吵闹!
吵完过后,就回房倒头睡了大半天,养回因投河而亏损的元气。
晚饭时,家里人把话掰碎了讲开,又说清楚家里的困境,承诺了公平分担家中匠役负担之后,又在兄弟和爷爷的亲情呼唤下,终于被劝服。
最终通情达理的他,答应了入局当幼匠,日后承袭杨家匠户户籍。
情有可原,真是情有可原啊。
半大孩子嘛,有点脾气,吵闹顶嘴再寻常不过了。
他能听懂道理,也知道为家里分忧,那他就还是一个好孩子。
一天时间,早上是能把人气得升天的逆子,晚上就是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了。
这变化无常的,令人唏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