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话、插话到有话说,从少话、捧哏到畅聊,非常自然地就加入了同班赵竟、钱勤和周光仙他们的聊天队伍中。
正如杨绦表现出的那样,这个幼匠人勤快机灵,长得又蛮可爱好看的,嘴巴甜说话好听,给他们捏肩捶背捶得很舒服。
这样一个后辈小子,有谁会不喜欢呢?
“带教幼匠这事儿,也不是多难嘛!反而多了个人帮忙,还能轻松很多呢。”
赵竟等人还没带教过幼匠。不过同织房其他带教幼匠的工匠,时常在抱怨幼匠很难,要带出师得花大功夫……
如今一看杨绦这样子,赵竟不以为然:“喊得那叫一个响,其实带起来并不难嘛。”
杨绦立马注意四周。幸好赵竟声音不大,应该没人把他这话听去,不然不是给他拉仇恨了吗?
杨绦不光想与赵、钱、周三人交好,也还想要和其他更多工匠交好。人脉资源嘛,当然是多多益善。
他入局应役,可不止是为了来见见世面和偷师学艺的,还打算为以后开办纺织厂结交人脉呢。
尤其是这古代,人脉广总归会有助益,不会有坏处的。
“是三位伯父教得好,对小子我因材施教,且还从来都不吝指导。”
不管以前有没有或是否用心教授技艺,好话奉承多了,把人吹得飘飘然之后,自然也就言行松动愿意教授了。
且之后继续奉承,让对方把一身技艺倾囊相授也不难。
杨绦以前亲身实测过,这办法好用。
杨绦想学的,不仅是杨温会的一门抛梭织布手艺!
还有赵竟的牵经手艺,钱勤的打线手艺,周光仙挽花手艺,也都可以学来,技多不压身嘛。
周光仙这人有些颜控,初见杨绦时就因为看他长得精致可爱,而愿意多与他敷衍一句。
这七八天时间下来,周光仙已是几人之中最喜欢杨绦的了。
周光仙搭话:“主要还是我们绦小子自个儿机灵,一点就通,不光机灵且嘴甜还勤快。这样好资质的幼匠,带教起来自然容易。”
现在赵、钱、周三人,竟是将杨绦这个本该只由杨温带教的幼匠,当成是他们共同的幼匠了。
杨绦围在他们身边上时,也不将他哄赶走,有时甚至愿意指点杨绦几句,像是牵经力度、打线诀窍和挽花手势等。
对此,杨温心中的惊奇和不解日渐增加。
这天散工回家路上,杨温终于问道:“我看你对你赵伯父他们殷勤得很,近乎阿谀奉承了,竟是没有骨气一样。”
对着不是读书人的二儿子,杨温认为他说话不必委婉。
“……”他爹现在的微妙心思,杨绦也能猜中几分。
无非是看他给赵竟三人捏肩捶背、说好话奉承,他爹生出了微妙的嫉妒。但话说的未免太难听了吧?
他的殷勤奉承、没有骨气,是因为有需要才装出来的。他这爹才是真没骨气吧?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局里,也就在他这个没出息的二儿子面前,来抖一抖威风了。
但是巧了吧,他杨绦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爹,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多交好几个人。那么如果遇到事情时,比如:明明不是你路过碰坏了别人织机上的一根经线时,至少会有人站出来为你说句话、做个证。”
这会儿,杨绦披上他自投河醒来之后,一旦生气就嘴下不留情的人设。毫不客气地挖苦道。
这样的人设,还真是爽啊!
“但结果如何?没一个人站出来为你作证――这是多简单的事啊。最后,你挨了杨管工一顿训,低头哈腰没骨气地去和那班的牵经匠说尽好话,又用了两斤稻米作赔礼,才求得人家出手续上经线。”
“这幸好是能续上,若不能续上呢?不就要赔银子才能赎过了吗?旁人的一句帮嘴:‘我没见到杨温碰坏’,就是这么值钱!可爹你就是没有人为你说上这一句。”
“爹,你再说,我好话奉承交好赵伯父他们三人,有没有用?至少以后我遇到不平之事时,可以请得动人家,在旁边帮一句嘴。”
遇见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了,本人无罪,却可能背上黑锅时,有人帮嘴真的很重要。
人多势众,就是这么个意思,也是真的很好用。
杨绦说的这件事,就发生在今年年初,杨温在那段时间里,因此可没少受李桃花的念叨。
杨温:“……”无法反驳。
不过杨温又问:“你以后要继承的是我的织匠身份,去学他们的牵经、打线和挽花技艺做什么?学好你本职的技艺就够了,何必再去多那些事!”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啊。
杨绦直言怼过去:“这就是爹你一辈子只能做一个织匠,而爷爷却能叫哥哥和二弟日后有可能当官做宰的缘故。”
“要照你的说法,我们反正是匠户人家,哥哥和弟弟读书做甚?考科举做甚?安于本分,学会织布也就够了,或者承袭匠户入局服役,或者像旁人家一样儿子都在家织布造作。”
“……这,你……”杨温被怼得一时哑口无言,最后强撑气势嘀咕:“你果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杨绦轻易就看穿他爹此时的外强中干。
才没抖几天威风呢,就发现他这个二儿子和家里那些人一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后的话,应该会乖乖缩回壳里去了。
杨温近些日子的言行,就如同老虎只是片刻没在身边,猴子就妄想在虎崽子面前抖威风。
何况杨绦他可不是虎崽子啊,只论心智的话,他已然是一只大老虎了。
虽然杨温没有老爷子和李桃花杀伤力大,可杨绦觉得,还是不能把他养得刁了。
以后很长一段时期内,他都要和他这爹一起去局里做工。所以最好这样在一开始,就把杨温压服,让杨温不再想着从他身上找存在感,也能免去一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