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杭州城里,私塾不论,只说和官府有关系的学塾就只两座。
一座府学,供考取了秀才和举人功名的生员进学。
一座学院,由官府经营,筵请江南名师,教授府中白身学生。下至六岁蒙童,上至及冠学子,只要在里面就都教。
杭州府境内,男童年满六岁者,只要交得上束脩,就都能送去学院就读。
但大多数蒙童,都很难读满半年。
天分不够的呆笨者,一月就会被退学。
天分一般又顽劣不堪者,若满三月还依旧不改顽劣本性,立即退学。
剩下的蒙童,能在学院里留多久,就看他们的天分和刻苦了。
这杨绦的两个亲兄弟,能在学院里读书到现在,想来或大或小,都会有些造化……
“……”杨志成一时也心中感慨。
如若他当时不是年幼不懂事,如若一直在学院里读下去了,说不得身上早已有了一个功名。
……
没等两人再继续多聊,就到了辰时上工的时候,工匠们纷纷踩点到达。
杨志成要记录工匠上工情况,就让杨绦停止揉捏,“你且回去吧,我感觉好多了。”
虽然被揉捏得很舒服,但也不可沉溺享受。不可得寸进尺,支使杨绦这幼匠,免得日后他两个亲兄弟出息了,徒增尴尬。
杨志成这样说了,杨绦自然不再坚持。依言去到杨温身边,开始一整天“光看不做”的学艺生活。
织造的布匹,是要入京城承运库的布匹,哪里能让他一个幼匠上手去试?
万一被他织坏了,把他卖掉或许勉强能赎罪。却也依旧得重新牵经,日夜不停织出一匹来,补上定额才算完。
“你还想要学染色技艺?”杨温问道。
看他爹平时抿起耳朵,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没想耳朵倒是灵敏得很。
“嗯,技多不压身嘛。”
杨温不(敢)再对他学艺这事有意见,就只是‘哦’了一声。
然后又说起:“你李姨父,就是染作第三染房的染色匠,你大可不必舍近求远,跑去染作偷师学艺。”
他这具壳子的爹,竟然是这么敏锐的一个人吗?从他想学染色技艺,再去巴结交好管工杨志成,就推断出其中有因果联系。
竟是小看了他这爹……
闷不吭声的,内里或许胆小惧内,却也没表现出来的那样木讷蠢笨。
不过,“李姨父竟然是染色匠吗?他既精于打造织机,想来也应该是织作的工匠吧?结果竟是染作的吗?”
染作有染缸没有织机,工匠又不能随意走动,更别提染作和织作之间串门儿了。
李仙工一个染色匠,竟然能学会打造织机,真是让人疑惑。
“李、钟、倪三家合户,李仙工家就是其中一家。内情有些复杂,只听说他以前在织作当过一年幼匠,之后才又去染作的。”杨温也不知道那么多。
“他除了会打造织机,染色技艺也不错,你可以先去向他讨教。”
“嗯,明天就是这月上工的第十日了,也就是最后一天。后天我没事,就去李姨父家玩一会儿。”
染色技艺要学,染作总有一日也要去串个门见识一番,很多东西得亲眼见过了,才能学透。
纸上谈兵,终究差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