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杨绦把年前最后一批布送到袁氏布店去了。
下一批再送过去,就要等过完年元宵之后了。
原色素条纹、亮蓝条纹和正红条纹,推出三款冬季新布,十月、冬月和腊月这三月,呈递增趋势给杨绦分别带来二十五两、三十两和四十两银子的盈利。
三个月加在一起,一共就是九十五两银子的盈利。
还有最初那一笔五十匹布的生意,也给杨绦带来了十两银子的盈利。虽然那些钱都拿去付给工匠们做订金了,但也还是要算进去的。
两笔相加,杨绦下半年做生意赚的钱,就超过一百两银子了。
一百两……
一百两啊!李桃花嫁到杨家十八年以来,她第一回在小半年内见到可这么多银子啊!
这种大笔的银子,都是老爷子管着的。她也不怕身边那个闷葫芦样的男人说出去,说句实话,她真是夜里睡觉都不敢睡得沉了!
她夜里睡着后,不时就会惊醒,然后竖耳听一阵外面的动静,生怕有贼人翻进来院里,把她家银子给偷走了。
确定了院里没有动静,老爷子屋里也没传出尖叫呼救声,才能放心睡下。
接下来,再次惊醒,又再次睡着,周而复始。
虽然折腾人,白日里时常头昏脑胀的,但她心里又高兴又火热,丁点不觉得累。
再给她家一百两银子,让她整夜不睡觉地守着,她也愿意!她也不会累!
老爷子手里第一次管着这么大一笔钱,夜里都是躺在这一大笔银子上面睡觉,心里那火热澎湃啊,较之李桃花更甚。
老爷子夜里也更警醒了,就算是有老鼠在他床下叽叽窸窣,他都会被惊醒。
晚上上床前,甚至会咬牙在心底暗暗发誓:‘即使贼人闯进来了,也定不夺门而逃,要与藏在身下稻草席里的银两,共存亡!要想抢走他的银子,除非先把他的尸体挪开!’
虽然老爷子内心火热澎湃至此,但他更会装,尤其是在见过李桃花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看起来是有多愚蠢之后。
“你们的娘啊,就是没见过世面!我啊可是多次进京应役过的,皇城都见过。这世面见得多了、历练出来后,自然就不会一惊一乍了。”
杨谦:“……”那就当自个儿背书到深夜时,看见的那个隔一会儿就起夜小解的老爷子,并不是您老人家吧。
杨谚:“……啊,爷爷您言之有理。”
您曾多次进京应役过是没错,但皇帝处所的皇城?您只远远见过一眼皇城最外围的红墙吧?
“嗯,啊。”杨绦懒得理会老爷子。
老爷子和李桃花两个,就是大哥莫说二哥——脸上麻子一般多,谁又比谁姿态好看呢?
所幸的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桃花和老爷子也渐渐适应了。
虽然还是紧张,终究不像最初那样,一有丁点动静就疑神疑鬼,夜里也不再时不时就大喊起来捉贼了。
因为今年赚了钱,李桃花难得大方一回,在织布之余还抽出时间来给兄弟三人,都做了一套新衣,就用那春节特别款的正红条纹的布。
“还真别说哈,难怪这正红条纹款卖的那样火,好些人是拿着银子抢都抢不着!这布做出的过年新衣,是真好看啊,一点都不俗气,哦、就像他们说的“雪里红梅”,既衬气色又喜庆!”
给做衣服了就接着呗。他才赚了这么多钱,过年时杨谦杨谚都穿得一套新衣,他反而还穿不得吗?
杨绦坦然地接受了这套新衣。
并没有对李桃花和老爷子感激涕零。就因为以往给杨谦杨谚两做新衣时都没他的份儿,而今年他也跟着兄弟们一样,有两套新衣了?
老爷子和李桃花总觉得,像是哪里没有搔到痒处,但细细去想吧,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的。今年过年老二不该穿新衣吗?
自然是该的,家里那一大笔钱都是他挣来的,他理当穿新衣的。
李桃花固然泼辣,却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勤俭妇女,一直以来形成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亏自个儿是应该的,但一定不能亏了老人和后人。
给三兄弟做了过年新衣,自然也不能少了老爷子的一身啊。
正红条纹这一款,还是不太适合给一个干瘦小老头穿,于是李桃花上街去,从布店里花钱扯了十尺靛蓝色厚棉布回来,给老爷子也裁了一身新衣。
至于她自己和杨温?那是没有过年新衣的。
“孩他爹,我看你还有衣服穿,我们过年便不做新衣了。”李桃花把杨温也拉了进来。
“我们都是大人了,过年还穿什么新衣?虽然家里现在是有点钱,但钱又不嫌多,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哪能大手大脚花用?”
对于杨温隐晦望过来的求助眼神,杨绦只是眨眨眼回应了。
然后,杨温立即就眼睛晶亮,瓮声应着李桃花:“嗯,好,不做新衣便不做吧。”
‘穿不穿新衣有什么要紧,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爱甚么俏?老二答应了好吃的,这才重要呢!已经吃过好几次卤羊肉了,下次去吃什么好呢?要不,烤鸡?吸溜……’
第二天杨绦果然找了个借口,需要杨温一道走、也好护卫他一二,以免这年尾碰着个贼人对他不利,这样就把杨温一起叫出了门。
去工匠家巡看完之后,两人就找了离家远远的一条无名小巷子里的一家烤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