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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1 / 2)


衣食住行,‘衣’这一项之所以能放在首位,除了它能彰显人之所以为人的道德特征——羞耻感之外,还在于它和‘食’一样的必需性。

夏天不穿衣没问题,但冬天寒冷的地方不穿衣,是会冻死人的。

而纺织,从根本上关乎着‘衣’。可以说纺织关乎着百姓的生死,是百姓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之一。

尤其是在这古代,纺织的重要性,体现得尤其明显。

而且旁人不知道现在杨绦手上的新式织布机和纺纱机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却是知道的。

飞梭织布机提高织布速度,珍妮纺纱机大大提高纺纱速度,在前者的推动下,出现了后者,开始了第一次世界工业革命。

杨绦所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由珍妮纺纱机开始的第一次世界工业革命,对种花家的影响很大:种花开始了那一段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时期,开始了种花近代史。

虽然杨绦主要是为做生意赚钱,但他也不至于为了赚钱,而泯灭了一个种花人的良知。

他现在手里握着的东西,必将会给眼下的社会带来巨大影响。而稍一不慎、这影响还是消极的。

不管是纺织关乎着百姓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还是手上的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威力,都要求杨绦必须很谨慎。

第一就是机器的图纸和结构样式,不能广而告之,防止有其他商人看不清大局、只为利益,大肆织造布匹,互相之间恶性竞争,把布匹低价投入布市,搅乱了布市。

低价倾销布匹,短时间看是百姓受益,但长期来看,却是毁了一个行业——还是关乎百姓生存的行业。

第二,就是不能形成经销商垄断,然后反过来挟制他这个生产商。如果经销商独家垄断,那当经销商占完所有市场之后,市场就由对方说了算了。

他这个生产商,到时就沦为了加工厂,毫无话语权。经销商想高价就高价,想低价就低价,布市依然会遭受创伤。

所以,杨绦才说:“宁兄,你作为经销商之一,愿意吗?”

哪怕他现在与袁宁亲如兄弟、是为至交,无话不谈,互相信任。但他早已不是意气少年了,他相信友情,但也不妨碍他在大事上保持理性。

他向来信奉的就是,亲兄弟明算账。

袁宁不知道杨绦的诸多顾虑,“我们之前的布匹生意,绦弟不就是和为兄独家合作吗?怎么这一笔生意……”

杨绦不奇怪袁宁会这样问,毕竟以他们的关系,信任已经很深厚牢固,按理说应该是独家合作的。

即便还有其他的经销商,也是以后再插一脚进来,那时也是喝点肉汤了,肉已经先被袁宁吃到嘴里了。

但杨绦选择将话说在前面,“宁兄,以我们的关系,小弟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以为我事先筹备五六年的生意,就只是小打小闹吗?”

“宁兄你想,我既已打造出几架新式纺纱机和织机,那我就能再打造出几十架、几百架、几万架,甚至是几十万架!到那时,这笔生意……那将大到你我现在都无法预料的地步。”

“甚至这生意,将不止在我朝,还将做到海外诸国……这话现在不宜宣扬出去,也只有我和宁兄、我们两家晓得。这样大的生意,现在不显,但也要在最初的时候便想周全了。”

“!!!”袁宁去端茶杯的手一抖一滑,‘叮咵’一声,茶杯又落回了高几上,溅出一些茶水……

厅中一时无人出声,好半晌,袁宁才神色震惊又激动地喃喃道:“几百架、几万架,几十万架……这,这笔生意确实是太大了……”

倪仙黛虽然不像李绒一样做过生意,但平常袁宁和她闲聊时也说些生意上的事情,她耳濡目染也算知道些门道。

这会儿她看袁宁和杨绦的神情,便知这笔生意出乎想象的大,也更不容有失。

倪仙黛连忙起身,到门外查看,确认院中没有人。

“你们谈吧,我陪着鱼儿在院子里玩。”

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去院子里望风,免得被丫鬟小厮把话听了去。

“好。不过外面冷得很,多加一件厚斗篷。”袁宁叮嘱道。

倪仙黛出去之后,杨绦道:“仙黛姐着实谨慎。”

但谨慎也没坏处,如果让外人知道了这笔生意能做到那么大,那在他们还没壮大时,或许就会想尽办法把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图纸弄去了。

现在谨慎些,就能多一些发展壮大的时间。

不过他刚才特意把声音压低了,就算有人扒在门外听,也多半听不清。

“这样大的生意,谨慎些好。”袁宁这会儿的心怦怦跳得快极了!

“绦弟,为兄就知道,你先前那般不慌不忙,一直等着分家立户,果然是在下一盘大棋!”

袁宁没有觉得杨绦之前没告诉他,是不拿他当朋友看。毕竟杨绦连他亲爹娘都没告诉,担心一旦过早暴露,就分不成家了。

这笔生意大到这个地步,再谨慎都不为过。

换位处之,就算是他站在杨绦的立场,在一切都还未定时,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袁宁心服口服:“这笔生意,为兄虽然很眼馋,但确实不能由我一人独享。毕竟关乎甚大,若是我一人独享,一旦出了什么差池,那影响就太大了。”

恰好的是,袁宁也信奉亲兄弟明算账。做生意可以掺点人情味,但大体上,还是要公私分明。

“宁兄,你能明白就好,这笔生意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这也是杨绦和袁宁能成为至交的原因,在经商一道上旗鼓相当,且在公事和私情上看法也一致。

“明白明白。”袁宁重重点头。

不过两人既为至交,杨绦又第一个来和他说,那他相比其他经销商,依旧会更占便宜。

杨绦大概地说出他的打算:“如今我有新式纺纱机和织机各五台,但我和绒姐回门那日,就已经和我岳父说好了,让他召集信得过的木匠,立即放开架势继续打造!到明年招工开业时,力争达到各二十架的数额。”

“之后即便开业了,也不会停止,还会一直打造。我那三百亩小山包上的那十二间大厂房,可不是建在那里摆着好看的。”

每间大厂房,能放三十架新式纺纱机或织机,十二间就能放三百六十架。再者三百亩的地盘,还留有一半不止的空地呢,到时还可再建新厂房。

如果小山包上没地再扩建了,那就再买一座、两座甚至好几座小山包,再建分厂!当然,这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杨绦继续说:“宁兄,你这些年也把生意做到杭州城以外,杭州府辖下的州县,甚至在往杭州府周边邻府渗入。

如此的话,我现在的承诺是,先给你在全浙江的独家经销权。”

“如果你有那个实力,那我就把闽地和两广的经销权,也交予你。”

如此一来,袁宁便是拿下了东南沿海的一整片市场,这可不小了。

但做生意嘛,总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袁宁开口哭难:“绦弟,你我都知南方纺织繁荣,相比北方,百姓们对布匹的需要低了很大一截,南方布市上的生意最是难做啊。

那些大布行大布庄的利润,大多来自于‘南布北卖’,在南方布市上赚大钱,实在太难了!”

“所以,宁兄的意思是?”杨绦知道袁宁说的是实情。

但是,中原大地的经济重心,早已移到南方上百年了。所以虽然南方布市竞争大,但南方人口更多,百姓的总体消费能力也较北方要大一点。

而且他这(半)机织的布匹,走的是中低端布市市场,南方人口多——平民和穷人占比达到八成恐怕还不止,生意可有得做呢。

所以,综合下来,南方布市确实难做,但却也不是做不起来的。

到时的利润,并不会比北方同等大小的地盘的低多少。

“绦弟,不如把江南之地的经销权,全给了我吧?”

江南,长江之南,人文地理概念里的江南指长江中下游以南的地方。

袁宁此时口中的江南之地,只会往多了指、不会往少了说——毕竟是抢市场,所以大概是指的湘、赣、浙、闽和两广。

“给倒是可以给,但宁兄,你能守得住吗?”

本朝经济重心在南方,那南方布市的健康有序,就更是至关重要了。

杨绦想到袁宁为娶倪仙黛耍的手段,再又有他往杭州府辖下州县、周边临府扩张生意时,用的那些个计谋手段。

或许是守得住的吧……

“绦弟谨慎是对的。不过为兄虽然没有亲兄弟帮衬,我家这一支也只是休宁袁家的旁支,早几辈就已经移居到了杭州。

但若是势头好,也能和族里联络上的。”

“事实上,这几年我在杭州闹出的这些动静,族里也已听说了一二。像是如今在外面帮我开拓临府生意的袁十七,就是从族里来投奔我的。

所以,如果加上族里可能来投奔,以及可以招揽的人,守住江南之地的生意,也是能守得住的。”

做生意,人才至关重要。单打独斗可以一时成功,但要想将成功守住,没可信的人才,是守不长久的。

“休宁?”这是杨绦第一次听袁宁说起他的家族渊源,听到‘休宁’二字,他觉得有些熟悉。

“对,徽州休宁。”在当下谈判之时,袁宁尽量展示着他的优势。

“徽州……宁兄族里是徽商?”原来如此。在他来的历史时空里,徽商从宋代开始活跃,于明代后期和清代初期达到全盛,之后慢慢衰落。

虽然这个时空应该是平行时空,有些细节对不上,但大体上还是一致的,而徽商自然也是有的。

“对,虽然我们这一支是外迁的旁支,但如果要用人,还是可以从族里挖来一些的。或许嫡支挖不到——我也不打算挖,因为挖来也不敢放心用。但那些怀才不遇的旁支子弟——就像袁十七这样的,还是能招揽来一些的。”

“说来也是同族中人,稍微花些心思对待他们,就能放心为我所用了。”

杨绦虽然不理解,但时下古人普遍在意宗族血脉,袁宁所说同族中人也确实更为可信。

“宁兄既然胸有成竹,那便把江南之地的经销权,都给了你罢。”

“为兄定然不会辜负绦弟的!”袁宁喜不自胜!

“小弟也相信宁兄。”相比其他还未谈定的经销商,杨绦确实更放心袁宁。两人毕竟有七年的交情在,以后若有分歧也更容易说开并解决。

“宁兄,我到底不比你在生意场上的人脉广,不知你可认识什么洋商?”这就是杨绦之所以让袁宁拿下江南经销权的另一个原因了。

他还要做洋商的生意,如果是其他人把持了江南的经销权,或许就会觊觎和洋商的这笔生意。而和洋商的生意,他打算把握在自己手中。

是袁宁的话,风险就会小很多。他了解袁宁的性情,袁宁不是一个贪婪无度之人。

“洋商?哦!绦弟你刚才说了,这笔生意或许能做到海外诸国去,那必然是要找洋商的。”袁宁回想了一下。

“杭州近海,倒是有洋人经过,但做生意的却是不多,我也不认识。也许族里有认识洋商的,改日我找袁十七探一探,若有合适的,我再介绍给你。”

杨绦谢道:“那就多谢宁兄了。不过也不急,现在只是做准备罢了,免得临到跟前了再着急忙慌的,还找不到最合适的洋人经销商。”

另一个历史时空的大明时期,在中外关系史上和中外贸易史上,是一个很典型的时代,比如郑和七下西洋。朝贡和外交上,是很繁华热闹的。

而作为平行时空的本朝,其实也差不多,中外交流同样很多。不过杭州因为地理原因,虽然是浙江省会、又近海,但因为没有能停泊海船的港口,洋人和洋商相对不多。多半是借道短暂逗留,然后动身进京城去。

袁宁摆摆手:“我们两人的交情,何必言谢。”

杨绦与袁宁说定了,不过这时候也没签‘经销商合同’,匆忙之下还没来得及拟写契约,以后再签订也是一样。

两人这么些年的交情了,袁宁也不担心杨绦言而无信,而且做生意嘛,就讲究一个诚信,一旦信誉毁了,以后谁敢放心和杨绦做生意?

…………

虽然杨绦布局甚大,但生意做大总得有一个过程——或长或短,就算过程再短也不是能一步就位的,步子太大容易扯裆。

所以,目前虽只确定了袁宁这个大江南地区的经销商,还有西南、北方和西北方以及海外的经销商尚未确定,但杨绦也没急着去确定下来。

不过可以开始留意了,好认真比较和挑选起来,以求务必找出最合适的经销商。

之后杨绦又和袁宁聊了会儿,说了说他的打算和远大目标,两人谈到后来真是心潮澎湃!

他们都是不甘于小富即安的男人,当银钱已足够为家人带来富裕的生活之后,再在事业上获得的成就感,甚至比银钱本身带来的成就感,还要更让他们开心。

只要一想到,不久的未来或许就能在布市上叱咤风云,那场景真是令人心生期待和兴奋!

谈到中午,杨绦就在袁家吃了午饭,吃过饭又坐着闲聊一会儿后,也就告辞离开了。

杨绦回去时,李绒也已经和钟二叔商量过回来了。

“……我已经决定了,钟二叔也同意:年内就去和染料商预订好,明年的染料供应数量至少要增加至今年的三倍!”

李绒也越来越有魄力了。

杨绦没反对:“可以。不过即便是三倍的染料,恐怕也不能把我纺织坊里织造出的布匹,给全部染完。也无所谓,我原本的打算就是织造出的大半布匹,就直接拿原胚布去卖。

所以你三倍的染料,应该也够了,太多了一时也忙不过来。”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新式纺纱机和织不机的速度增幅方面,李绒比袁宁知道的要早很久,毕竟两人是一家人嘛。

“只是尽我所能,能够多赚就多赚。”

说完正事,李绒就与杨绦说起闲话来,“钟二叔家的小蛮,年后二月里就要嫁人了。”

说起来,杨绦、李络和钟小蛮,三人是一般大小。杨绦早早就懂事,如今已经娶妻成家,就不说了。

而钟小蛮,以前虽然也有些小姑娘的任性,不过长大之后,也慢慢的懂事了,和曾经的小姐妹李络,也渐渐地不常来往了。

毕竟两人同岁,钟小蛮却要像待小妹妹一样迁就着李络的性子,时日久了,自然也就慢慢生分了。

去年年尾时,钟小蛮定下了一户人家,是城外二三十里处一个村子里的一家农户。从户籍来说,也是正经民户,钟小蛮嫁过去后,她也就脱了匠户的户籍。

而且说是乡下的村子,但毕竟挨着杭州城,又是千人大村,那户人家也有好大一座青砖大瓦房,家中有良田二三十亩,日子过得并不贫穷――反而衣食无忧,农忙时节还能请短工做活。

“小蛮如今也懂事了,出嫁成家也正合适。而且婆家也不错吧?”杨绦道。

“确实不错,家境就不说了。我中秋节时去钟二叔家,就见过小蛮的未来婆婆和丈夫母子两。

小蛮的未来婆婆看着慈眉善目,说话也是有理有据,应该是一个懂道理的人。而她未来丈夫,看着不是特别精明、却也不笨,是能和小蛮安份过日子的人。”

李绒回道。

虽然李绒的长相‘不正派’、看着像‘狐媚子’,但她的容貌确实是很出色的。

小蛮那未婚夫那次见着她,只是最初惊了一下,之后就恢复如常了。并无诸如淫邪一类的神色,可见并非好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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