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光线顿时被隔绝在铁门之外,粮仓重新陷入一片黯淡。温梓童知道那丫鬟并未离开,却因光线骤然变暗而看不清她人在何处。只听着脚步声,是走远了些。
通过刚才那一出,温梓童又搞清了两件事。
一是这密道的存在,只有刺史府的老人知道,伍经义的人并不知道。不然这刺史府的丫鬟不会如此紧张,冒着开罪钦差大人的危险,也要将他的人赶出去,怕的便是被他们发现其中有猫腻。
可是宿州刺史都已被押入大牢了,下面的人苦苦守着这秘密何必呢?要是供出来非但无罪,反倒有检举之功。温梓童想了想,八成是这刺史府里另有个掌权的人,一直操控着公粮私贩之事,故而即便刺史不在了,下人还依旧为这人守着秘密。
温梓童断定,此人现在定是夜夜睡不安稳,担心被钦差大人发现这些年做下的勾当,而拿他作筏子。那么若是能找到这个人,以这个做要挟,逼他先行开仓赈济灾民,倒是可行。
不过若想找出此人,温梓童就得设法留在刺史府暗中观察。
二是刺史府内少说有两股势力交杂,且各怀鬼胎,各打各的算盘。伍经义做为钦差新到此地,带来了自己的心腹和下人,而这些人和刺史府的人相互不认识,这样便给了她漏洞可钻……
这样想着,温梓童将视线落下,落至脚前的木基底上。
粮仓的粮袋子并不会贴着地面存放,而是用胳膊粗的木棍子在下面搭成个简易的基台,再往上叠放粮袋。如此做主要是为了防止粮食受潮,也能抵挡大雨天的浸水。
温梓童慢慢蹲下,握住一根出头的木棍,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之抽了出来!她拿在手里掂了掂,虽说棍子长些,不过倒还算趁手。手里有了家伙,她便轻步往外走去。
此时眼睛又习惯回粮仓的黯淡,故而她能看清那个丫鬟此时就在距她十数步远的地方,蹲在地上,拿一根木棒在桶子里搅和着什么。
温梓童边小心谨慎的靠近,边吸了下鼻子闻了闻,她大致能判断出那是桐油和石灰的味道。
这么说,这丫鬟今日是奉主子的命来糊上密道口的。温梓童想通这点时,人已停在了那个丫鬟的背后。她抬起手中木棍,提了口气,然后略用力的朝着那丫鬟的后脖颈打了下去!
那丫鬟连叫都没来及叫一声,便应着敲击声倒地。
温梓童吓得后退了两步,手一松劲儿,手里的棍子也落在了地上,发出“彭咚”一声,接着便辘辘滚开。
这还是她头一回亲自出手伤人,虽说只是将人敲晕,但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她也只怔忡了一会儿,便意识到已没时间给她来虚掷,于是赶忙伸手拉住那丫鬟的两条胳膊,将人拖去不显眼的地方。
她动手去解那人的衣裙,下手时忽地又想起自己是扮做男子的,于是声音微颤着解释道:“姑娘别怕,我也是女儿身,没有轻薄的意思,只是想和你换身衣裳穿……”
边念叨着,边麻利下手,不多会儿便将二人身上的衣裳给调换过来。温梓童站起,拿她原本衣裳上的宽带将那姑娘绑了,又拖去密道里。
离开前,她有些不落忍的回头看那姑娘,然后又嘟囔了句求个心理安慰:“姑娘你暂且先委屈一会儿,这都是为了宿州的百姓。”
顿了顿,才又小声补上一句私心:“当然,也是为了我们平阳侯府。”
片刻后,已作刺史府丫鬟装扮的温梓童便出了粮仓,将铁门锁上后,四下张望一圈儿。一来是看看有没有人看到她,二来也确实不熟悉这里的地型,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一时不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
最后她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朝前走去。一路上碰见几个丫鬟小厮,但都没人理会她。这里没人认得她,是以刺史府的老人自然拿她当伍经义带来的,而伍经义的人又会拿她当刺史府的人。
温梓童就这样瞎走瞎撞着,直走到丫鬟小厮都碰不见一个了,她才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建筑发怔。这里与前面一路走来所看到的精美建筑皆不同,就四四方方的一栋大屋杵在这儿,砖石粗糙,也没什么造型。
出于猎奇,她打算凑近看看,谁知才一靠近,便从粗大的石柱后面突然闪出来一人!那人二十上下,披坚执锐,凶神恶煞,手中矛头指向温梓童,喝道:“什么人!”
温梓童被这阵势唬的打个了机灵,她倒不是害怕这身行头,毕竟宫中生活多年,全副武装的侍卫早已看惯了。只是这人突然神鬼不觉得闪到眼前,着实将她吓得不轻快。
拍着心口缓了缓,温梓童便道:“我是刚随伍大人从京城来的,对刺史府环境并不了解,这才一时走迷了路。”
听是钦差大人带来的人,那侍卫收起了警惕心,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将矛收回立在身旁,道:“这里是监牢重地,不是姑娘该靠近的地方,还请回吧。”
监牢?难怪与别的地方皆不同。那么这里就是关着今早刚押来的那个要揭发她父亲的石材商贾的地方?
温梓童佯作不经意的扫量一圈儿,见整座监牢唯有侍卫驻守的这一个入口。于是打消了偷溜进去的念头,点点头,“谢过提点。”之后转身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