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自尊又敏感自卑胆小的人,从小家庭的处境,过早地让她去学会如何察言观色。
他的那句“你别碰我”,如同吃板栗时连壳吞下肚,千针万刺,唯有痛在心里。
男人依旧有时有说有笑,偌大相府,照常两人有来往互动。有时会因为小姑子傅琴,有时候会因为其他,然而,唯独不去言那些他们所不该言明的东西。
傅琴最近也像变了一个人,没事儿对着天空发呆,有时候笑嘻嘻地,有时候又愁眉苦脸。
“如果,我是那天空中的一只小鸟就好了,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
江沅顿时惊觉到什么,怀疑起什么,或许这傅琴,真的不是失了心疯,只不过,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面对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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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得对,您猜得没错,我这妹妹妹傅琴,确实是装疯卖傻,她脑子,可比谁清醒着呢!”
有一天,江沅正和月桐刘妈妈谈论起这事儿,她无比表示怀疑,八角小凉亭,忽然身背后凉飕飕蹿出一个人来,就像幽灵似,穿黑色海水纹织锦长衣。
“给嫂嫂请安!嫂嫂,说来您嫁给我哥这么久,我这做小弟的,都还未好生向您问候一声呢!”
江沅吓了一大跳。这是傅容。
同样和哥哥傅楚相似的五官与面庞,甚至和妹妹傅琴容貌也极为相似。
江沅的眼神充满戒备与堤防,尽管,她微笑着,身背后却一层层起了无数的鸡栗。
他不是个正常的男子,傅楚已经给她讲了好多关于他们家族诸多兄弟姊妹的过去,这傅容,事实上,他已经残了,他和宫中的太监并没区别。
江沅很狐疑一件事,她和这小叔也见过好几回了,每一次他都在笑,整个眼瞳里布满了阴森和诡谲。他既是残废,不能人道,却不知为何在府邸左娶一个小妾,右娶一个姨娘。甚至,还企图妄想娶自己的妹妹江泓做他的第十四房小老婆。经见过这小叔子几次,江沅忽然现在对曾经江泓于这男人的恐惧战栗、也不是没有理解。就在前几日,有个姬妾,被他府上的下人抬了出来——一宿间断了气,是个死尸,双腿汩汩的还流着鲜血。
有一个金色小锁片,一半,露在那女尸的外面,一半,留在了身体里。
江沅表情战栗着,越想越胆寒心惊。
她匆忙打了手势哑语,“我,我想起我有点事儿要去做,失陪了!”
“嫂嫂!”
傅容倒背着两手在她身后阴测测翘了嘴角,冷笑:“你好像很怕我啊?”
“怎么会?”江沅顿住了脚,打着哑语,微笑。
“嫂嫂,反正我今日得闲,要不,我好生陪你唠唠嗑、解解闷儿?”
江沅急忙地转身走,“不,不必——”
“我大哥这个人呢,呵——”
江沅双足轻轻停住。
“他是不可能喜欢女人的!他这辈子,只会喜欢男人,只对男人产生兴趣!嫂嫂啊嫂嫂,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
“哎!真是可怜我这嫂嫂,弟弟很是同情你呢!”
“……”
“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啊,也不知你听过没有,嗯咳,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身背后的男人扯着衣领清清嗓子。江沅脸难看极了。
对方像是很享受动容地,闭着眼睛,又仿佛在用手合着拍子,念说打唱,如同戏台上的昆腔,声音暧昧悠远念起来——
“幸承君王拂枕选,垂怜侍奉华堂中。金屏障翠鸳鸯被,蓝帕覆薰锦绣笼。本知巧言伤轻薄,含词令色羞自通。转侧剪袖恩虽重,绮靡残桃爱未终。”
“……”
江沅的嘴,像含了滚烫的蜡油。
“嗯咳!嗯咳!”
他又继续清清嗓子,“不对,不对!这首对你们来说又好像太熟悉了,京城里三岁的小孩儿都能背,那么小叔我就重新念一首更好的——
翩翩傅生,婉娈之童。
年十有七,如月在幕。
雪肤柔泽,素质香红。
团辅圆颐,菡萏芙蓉。
尔形既淑,尔服亦鲜。
轻车随风,飞雾流烟……”
他一念完,“怎么样?这首诗,我唱得好听不好听?”
朝江沅幽幽走过来,含着笑,手托着腮,一副好整以暇打量探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