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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第一百三十四章(1 / 2)


节度使府上负责采买的管事,都是杭州本地人,一个姓何,管采办粮食菜肴,一个姓苏,管选购衣物用品。这?何管事原在得月楼做采买的活,后来贾珂被皇上派到南边,贾珂和王怜花还没动身,莫管家先来到杭州,收拾府第,聘请佣人,这?两个管事都是那时聘的。

何管事吃过?饭后,坐在床上,脱下鞋子,正想小睡一会儿,有个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莫管家有事找他,何管家连忙穿上鞋子,去找莫管家。

莫管家刚从厨房出来,站在檐下发呆。何管事见他?满脸忧心?忡忡,心?下甚奇,忙上前向他?打招呼,笑道:“莫大叔,您有事找我?”

莫管家道:“是啊,现下正有件急事要你做。花爷要三十一条鲤鱼,你快去买吧。”

何管事大吃一惊,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游,问道:“三十一条鲤鱼?”

莫管家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三十一条鲤鱼!只可以多,不可以少,并且只能是鲤鱼,不能是其他的鱼。”

何管事道:“莫大叔,花爷要这?么多条鲤鱼做什么?是要把它们养在花园的水池里吗?这?鱼铺里卖的鲤鱼虽然好吃,模样可不如?池子里的锦鲤好看啊。”

莫管家满脸忧虑,说道:“唉,刚刚爷从苏州回来,见到花爷以后,两人就大吵了一架。”

何管事“啊”的一声,说道:“不会吧!”

莫管家叹了口气,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他?俩吵完架后,爷就出门了,花爷打算做一桌饭菜,向爷陪罪,于是吩咐我买三十一条鲤鱼回来。”

何管事茫然道:“花爷若要向爷赔罪,干吗要做这?么多条鲤鱼?是做全鱼宴吗?爷没这?么爱吃鲤鱼吧!”

莫管家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他?适才听到王怜花这通吩咐,也吓了一跳,甚至疑心?王怜花这是被贾珂气糊涂了。但是他这?满心的担忧,可不好直说出来,当?下伸手拍了拍何管事的手背,说道:“既然花爷是这么说的,那咱们照着他?的吩咐做就是了。你快去吧,务须赶在爷回来之前,把这?三十一条鲤鱼买回来,做这?三十一条鲤鱼,也得花上好大的功夫。”

何管事笑道:“莫大叔,你放心,我包管一会儿就把这?些鱼买回来。”跟着离开节度使府,去了几?家相熟的鱼庄。

这?几?家鱼庄的鱼,都是今天早上刚从塘栖乡送来的。何管事连着买了三十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鱼庄的伙计将鲤鱼装进?木桶,桶里装满了塘栖乡的江水,鱼庄的老板又送了几?大箩筐活蹦乱跳的虾和螃蟹,他?将这?些虾蟹放在木桶上,一并送去了节度使府。

这?三十一条鲤鱼都得清洗,刮鳞,剖腹,清理内脏,有些鱼要切片,有些鱼要切块,有些鱼要划上几?道,岂是五六个人能做完的?除了原本就在厨房做事的厨师和帮工以外,阖府上下,做过?饭或者觉得自己能做饭的人,都被王怜花叫去厨房帮忙。

余下几?人则站在一起说话。

有人道:“花爷做这?一桌全鱼宴,真是想向爷赔礼道歉吗?”

另一人道:“我看?不像!”

又一人笑道:“鲤鱼身上的鱼刺多多啊,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一定会有认为,花爷做这?三十二盘鲤鱼,是想要爷被鱼刺噎死!”

有一人嗤笑一声,说道:“喂,你严谨点!什么三十二盘鲤鱼?明明是三十一盘鲤鱼,还有一盘鲤鱼年糕!年糕可没有刺!”

一人笑道:“想要往年糕里装刺还不容易么?”

还一人道:“倘若花爷做的这?桌全鱼宴,爷真的吃下去了,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吃鲤鱼了。花爷也是奇怪,既要向爷道歉,干吗不做点爷喜欢吃的菜肴,却做这?么多盘鲤鱼?”

还一人笑道:“花爷可没说他这?一桌全鱼宴是向爷赔罪的。说不定他?一口气做三十多条鲤鱼,其实是为了气?爷的。”

又一人道:“其实我倒觉得,爷和花爷是因为鲤鱼吵的架,所以花爷杀了这?么多条鲤鱼,来向爷赔礼道歉。”

一人奇道:“哪能因为鲤鱼吵架啊?”

还一人道:“也不一定就是为了鲤鱼吵架,说不定是为了一个名字里带着‘鱼’字的人吵架呢!”

这?话一出口,众人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个人来。

一人满脸诧异,脱口而出道:“难道是那位江公子?”他?说的江公子,指的自然是小鱼儿。

一人困惑道:“这?倒奇了!爷和花爷怎么会因为江公子吵架?黄姑娘整日介地来咱们府上找花爷聊天,每次都兴高采烈的,可没见她和花爷之间,有什么芥蒂啊!”

还一人微一沉吟,说道:“难道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其余几?人纷纷叫道:“哪样?”“快说!别卖关子!”“真相是什么?”

那人道:“花爷和黄姑娘素来交好,江公子和爷的关系,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会不会是江公子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黄姑娘的事情,爷和江公子是兄弟,自然向着江公子,就想要帮江公子隐瞒,花爷和黄姑娘交情很好,自然向着黄姑娘,就想要把这?件事告诉黄姑娘,所以两个人才大吵了一架。”

好几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话说得有理!”

忽听一人道:“这?也不对!倘若花爷向着黄姑娘,爷向着江公子,江公子姓江,名小鱼,花爷既要向爷赔礼道歉,又怎么会杀死足足三十一条小鱼,然后逼爷吃这?些小鱼呢?”

第一人立马道:“看?来我猜的没错!花爷这桌全鱼宴,根本不是向爷赔罪的,而是用来气爷的!”

正说得热闹,一个七岁的小孩从前院快步走来,问道:“花爷呢?”却是莫管家六岁的儿子。

众人奇道:“怎么了?”

那孩子停下脚步,喘了口气,说道:“我爹要我在门口守着,等爷回来了,就过来告诉花爷……现在……现在爷回来了!”

众人听到这话,心?下或惊讶,或高兴,或好奇,或紧张,纷纷“啊”了一声,声调各有不同。

一人问道:“爷现在心情如?何?”

那孩子摇了摇头,说道:“看?不出来。”

又一人道:“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哪怕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也足以说明他现在心情不好啊!”

那孩子道:“我如?何不明白这道理啊!但是爷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好似落汤鸡一般。若非他?的衣角和靴子都是干的,我还以为他?掉进?湖里了呢!我过?去的时候,秦姑娘经过前院,正巧与爷撞了个照面。

她看见爷头上脸上,水珠不断流下来,就递给他?一条手帕,让他擦一擦水。爷接过?秦姑娘的手帕,去擦脸上的水珠,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我既然看不见爷的脸,自然看不见爷是什么表情了。”他?说的秦姑娘,指的自然是化名为秦南琴的白飞飞了。

在众仆人眼中,这?位秦姑娘一来性情温柔,二来身世可怜,三来容貌美丽,四来心肠极好,实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姑娘。加之?她伤好以后,虽不敢离开节度使府,以免遭到“七月十五”亦或是杀害王花爷的凶手报复,但她也不愿在府上吃白饭,整日介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诸如修剪花草,清扫屋子,洗涤衣物,来分担其他人的工作,大伙因为这件事,不免对她又高看?几?分。

便是如此,纵使大家都知道秦南琴痴恋贾珂,此刻听了这?孩子的话,也不认为秦南琴是听说贾珂与王怜花大吵一架,怒而出门以后,就专程守在门口,等候贾珂回来,而是认为秦南琴当真是凑巧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前院的。

众人既然认为这是凑巧的事情,也就没有在意秦南琴这时候出现在前院,只在心里寻思:“爷这是去做什么了,居然除了鞋子和衣角以外,全身都湿了?”

突然之间,一人叫道:“啊哟,不好!”

众人忙道:“什么事不好了?”连那孩子都看了过?来。

那人道:“你们想啊,倘若爷是觉得天气太过闷热,干脆跳进湖里游了个泳,那他的靴子怎么可能是干的呢?”

众人齐齐点头,说道:“确实不可能!”

那人又道:“也不可能是天上突然飘来了一小块乌云,别的地方都是大晴天,只有爷的头顶上方是在下大雨。”

众人仰头看天,赞同道:“是啊,天下间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了!”

那人继续道:“当?然也不可能是爷把石头扔进?水里,在身上溅了这?么多水。”

众人想起自己打水漂的经历,点头道:“说的不错!”

那人正色道:“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当?时爷走到湖边,突然间心灰意冷,于是租了条船,让船夫将船划到湖心?。等船到湖心?以后,爷走到船首,决定跳湖自尽。”

有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那人继续道:“但是爷上船以后,那船夫就发现爷神色不对,于是一直一心?二用,一面划船,一面盯着爷。这?时见爷跳下湖去,那船夫连忙扑了过?去,抓住爷的脚腕,把他?拽了上来,所以爷全身都湿透了,只有靴子和衣角是干的。”

还有一人点头道:“并且当?时爷的神情一定十分的可怕,不然那船夫哪来得及抓住爷的脚腕!”

突然之间,四下里一片寂静。这?些仆人不约而同地谁都不出声,人人面面相觑,脸上神色古怪之极。贾珂名满江湖时还不到六岁,后来又做下了那么多轰动江湖的事,大家都觉得他?聪明绝顶,料事如?神,无论多么棘手的事情,他?都能轻易解决,哪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去自尽?

众人心下又惊讶又茫然,只听得不远处那些人在洗鱼身、刮鱼鳞,剖鱼腹,切鱼肉,发出热闹之极的声音,想起贾珂自尽未遂一事,只觉这?些声音实在可笑。

忽听得一个人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咱们得把这?件事告诉花爷。”

另一人赞同道:“我想也是。花爷一定不知道爷已经气成这?样了。不然……不然他怎么会做这?一桌全鱼宴来继续惹爷生气?呢!”

贾珂自然不知他已被大家认定是连自杀都成功不了的可怜鬼了。适才他?飞身而起,手上运力,将那些石头重重地扔进?湖中,石头激起了两米多的水花,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这?冰冷的湖水浇了他?一头一脸,也将他?满腔的怒火浇息了大半。他?浑身发冷,形容狼狈,何况脸上满是水珠,面具直往下掉,索性抹了把脸,打道回府了。

哪想刚回到家,他?就遇见了白飞飞。他?瞧着白飞飞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庞,立时想起王怜花在原著里亲过白飞飞的脸颊,他?那本已熄灭大半的怒火,噌的一下,又烧了起来。

白飞飞瞧见贾珂的模样,“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跟着迎了上来,从怀中拿出手帕,递到他面前,柔声道:“贾公子,用这手帕,擦一擦脸上的水吧,不然多难受啊。”

贾珂瞧着白飞飞眼中的柔情脉脉,明知这是假的,心?中还是止不住地生出一股恶意,寻思:“既然你不仁,那我也不义?。我倒要看?看?,到时咱俩谁身边的女人多!”于是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做了,心?中会生出几分快意来,谁知手帕在脸上揉搓几?下,将他?脸上的水擦干净了,但他?心?上的水,却是有增无减。

既然得不到快慰,贾珂也懒得去搭理白飞飞了,将手帕还给她,随意地道:“多谢!”便绕过?她,大步走回屋去。

他?的衣服皱巴巴地捆在身上,水珠顺着衣角不住流下来,按说他应该立刻将衣服换下来,但是他夏天的衣服都挂在卧室里,想到卧室里的那座玉像,他?恨不得用炸|弹将整间卧室炸成废墟,如?何愿意去换衣服?于是去了书房。

他?坐在椅上,眼见墙上挂着王怜花亲手画的画,写的诗,架上摆着王怜花亲手做的扇子,烧制的花瓶,雕刻的翡翠森林,桌上摆着王怜花亲手做的金丝楠木笔筒,雕刻的他?俩的玉像,甚至先前自己罚他?默写的狼来了的故事,就压在一本书的下面。

这?里每一处都是他和王怜花相爱的痕迹,可是如今王怜花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爱他了。不然王怜花怎么会到现在都不来找他?

贾珂气忿忿地站起身来,躺倒在沙发上,想要睡一会儿,却又睡不着,于是坐起身来,叫丫鬟拿来两坛烈酒,想要借酒消愁,然后躺倒在沙发上,气?忿忿地闭目养神。

过?不多时,贾珂听到脚步声响,睁眼一看?,却见白飞飞盈盈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两只翡翠杯,两大坛梨花酒,轻轻地放在桌上。

贾珂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心?道:“他?妈的,你怎么这?般阴魂不散!”然后站起身来,微微笑道:“秦姑娘,你既住在我家里,便算是我的客人,这?种伺候人的活,哪是你该做的?”又皱起眉头,看?向门外,说道:“瑶露那丫头呢?怎的这?般偷懒?”

白飞飞柔声道:“贾公子,你别怪瑶露姐姐。刚刚她听了你的吩咐,去酒窖取来这两大坛酒和两只酒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的衣服挂在了门上,偏她没有发现,刺的一下,衣服就破了个大洞。也是巧了,当?时我正好经过那里,见她的衣服破了,不好出来见人,就接过?这?两大坛酒和两个酒杯,替她送过?来了。”

贾珂笑道:“原来是这样。秦姑娘,多谢你了。”

白飞飞低下头去,说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贾珂看着这?两只翡翠杯,一只是他惯用的,一只是王怜花惯用的,于是问道:“这?两只酒杯呢?也是她拿的?”

白飞飞道:“也许是吧。”顿了一顿,突然脸上一红,问道:“贾公子,难道你以为……你以为这?两只酒杯,其实是我拿的?”

贾珂笑道:“秦姑娘,你当?真多虑了。我只是奇怪,明明我这?里只有一个人,瑶露干吗拿两只酒杯给我。”说着拿起王怜花那只酒杯,放进抽屉里,又找出一只茶杯,放到桌上,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笑道:“我素来不喜欢在书房里饮酒,这?里没有多余的酒杯,姑娘可要和我饮一杯?只是得委屈姑娘用茶杯了。”

白飞飞嫣然一笑,说道:“我虽不善饮酒,但略饮几?杯,倒也可以。既然贾公子有如?此雅兴,那小女子也恭敬不如?从命了。”便坐在贾珂右手边的沙发上。

贾珂打开酒坛,斟了满满两杯酒。酒水透明清冽,盛在翡翠杯中,犹如一面滴翠的青旗,其上漂着几?朵白色的梨花花瓣,酒水一晃,香气?扑鼻,好似行于梨花林中,当?真是白居易那句“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贾珂举起酒杯,笑道:“请了!”说着一饮而尽。

白飞飞也喝了一杯,然后拿过酒坛,又斟了两杯酒。

酒过?三巡,白飞飞双颊晕红,更显娇艳,笑道:“贾公子,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怎么不去换一件衣服,不难受吗?”

贾珂拿起酒杯,微微笑道:“不会啊,我觉得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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