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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第三十一章(2 / 2)


贾珂涩然一笑,松开他的手,说道:“你去吧,我再等他一会儿。”

那龟奴见贾珂不给赏钱,不?由大失所望,不?过?见贾珂神色凄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话,当下点了点头,说道:“倘若公子又有什?么事情?要小的去做,只管叫小的过?来,吩咐小的便是。”说着转身走了。

贾珂呆呆地望着楼梯,好似没有听到那龟奴的话。他余光中瞥见那龟奴越走越远,心中越来越是冰凉,知道但若王怜花看过?信后,知道他就在楼下,然后过来找他,那么王怜花现在早该到了,但是他一直没有露面,可见他是铁了心不?想和自己见面了。

突然间发起狠来,暗道:“他假装自己不?在这里,我成全他便是!难道他不?想见我,我还要腆着脸求他见我吗?我岂能做那样没脸没皮的人!”当下从人群中走了挤了出去。

他站在青蔓院的门口,正待离开,忽听得身后传来琴箫和鸣之声,回头一看,但见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牵着一个白衣女子的手,缓缓从楼梯下到高台,又缓缓走到高台正中位置。灯光下只见那白衣女子楚楚可怜,弱不胜衣,果然便是白飞飞。

贾珂心中一痛,不?敢再看,只想离开这伤心之地,当即大步走出青蔓院。他回到客栈,收拾行李,因为屠龙刀有一百多斤重,刀身又长,不?便骑马时抱在怀里,于是雇了一辆马车,直接离开了洛阳,竟是一刻也不?愿在这座城市待了。

青蔓院中众人本来等得无聊了,或和周围人聊天,或埋头吃点心,或闭着眼睛养神,待听到琴箫和鸣之声,众人一齐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白衣女子缓缓地走到他们面前。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渐渐将她的脸颊映成了淡淡的粉色,她双手紧紧捏着衣角,睫毛下泪光闪烁,眼光中满是羞涩和担忧之意,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在场众人,有的是沈天君的故交,有的是沈天君的旧敌,有的贪图仁义庄中沈家的家产,有的冲着沈天君的名气来看热闹,此刻一见这女子,各人心头都不自禁地涌出,昔年桓温之妻因听说桓温纳李势之女为妾,便心怀妒意,来到李氏所居之处,拔刀想要杀她,却见她对镜梳妆,长发委地,不?自禁地被她美貌打动,说出“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这句话时的赞叹来。

那老鸨将众人眼中的惊艳之意尽收眼底,心下甚是得意,笑嘻嘻地道:“今天各位相公齐聚在这里,想来已经知道,这位姑娘姓甚名谁,父母是谁了。当然了,若是有相公不知道这件事,我再在这里说一遍也无妨。这位姑娘姓沈,名叫飞飞,那大名鼎鼎的‘九州王’沈天君,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忽听得人群中有声音说道:“你说她是沈天君的女儿,她就是沈天君的女儿了吗?你既要咱们掏白花花的银子,把她买下来,总得拿出几样凭证,给咱们看看,这样咱们才能相信你的话啊!大伙儿说是不是啊?”众人本就在暗暗怀疑这件事的真伪,此刻听到有人问起这件事来,都觉得这句话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当下好多人出声附和。

那老鸨笑道:“自然是有凭证的。既然有相公想要现在看,那我这就叫人拿过来。还请相公稍安勿躁。”说完这话,向台下的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走到高台上,手里捧着一个长方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把折扇。

老鸨拿起那把折扇,将其展开,笑道:“不?知哪位相公认得沈大侠的笔迹?还请上来,替大家做个见证。”

很?快一个沈天君的旧友走上高台。他接过折扇,就见一面画着高山湖泊,题款是“程菱子”三字。

这程菱子是御用大家,在绘画一道上造诣甚深,名气极大,他风头最?劲之时,一副画天价难求。这旧友知道沈天君生前,十分喜欢程菱子的画,因此他先是看到这一副画,然后辨认出这是程菱子的真迹以后,心中就已信了七分。

扇子?另一面写着两行字,写的是:“别梦依依到王家,白云总被湖水浸。多情?只有后宫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这旧友饱读诗书,看到这两行字,不?由一怔,暗道:“这两行字,看起来倒和张泌的《寄人》有点相像。但是张泌的原诗是:‘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天君为何要这样改?

‘谢家’换成‘王家’,大概是因为他这情?人姓王,但是‘白云总被湖水浸’是什么意思?天君这是化用了黄庭坚那句‘湖水无端浸白云’吗?可是他为何要用这句诗句,替换下原来的诗句呢?

还有啊,春庭月指的是春天的月亮,可是后宫月指的是什么?这‘后宫’二字,指的不?是皇帝的三宫六院吗?天君为何要用后宫来代替春庭?”想到这里,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这两行字,确定是沈天君的笔迹以后,心想:“嗯,莫非是笔误?”

那老鸨笑道:“这位相公,你看这把扇子?,是不是沈大侠的?”

这旧友将折扇递给那老鸨,寒着脸说道:“不?错,这把扇子?,确实是天君的。既然你口口声声称他为‘沈大侠’,可见你心里对他也存着几分尊敬,那你怎么忍心当众拍卖他的女儿,令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呢?”

那老鸨咯咯笑道:“相公这句话却是在说笑了。这世?上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就说沈大侠好了。大家因为他素爱行侠仗义,武功又高,所以尊称他为‘九州王’,那他就不能去买卖人口,否则不?是对不?起自己这个名头么。

可是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做的就是买卖人口的生意,院里的姑娘,都是我从外面买来的。我当众卖谁买谁,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指责不了我,因为我本就是做这勾当来赚钱的。相公啊,你若是不愿眼睁睁地看着飞飞被人买走,那也容易得很?啊!只要你自己买下她来,等她是你的了,你再放她离开,不?就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了吗?”

这旧友无言以对,“哼”了一声,转身走下高台。

人群中又有人说道:“只这一把扇子?,也不?能证明她的身世吧。看她的年纪,沈天君在衡山自尽之时,她也该有六七岁了。沈天君的旧物,她怎会只有一把扇子?呢?难不成沈天君和她妈妈春风一度后,就再没去找过她妈妈吗?”

那老鸨笑道:“这位相公说得有理,不?过?我们飞飞,也是有苦衷的。”说着拍了拍白飞飞的肩膀,继续道:“飞飞,你自己跟这位相公说,为什么沈大侠的旧物,你除了这把扇子?以外,再没有其他的物件了。”

白飞飞颤声道:“这叫我从何说起?……小女先父和先母,本就是真心相爱,并不是这位先生说的,先父春……就再没找过先母。小女先母王氏,祖上本是世家,后来家境败落,沦落无依,有一日遇到匪徒,蒙先父出手相救,两人才结下缘分,先母就做了先父的外室。

先父曾觉得对先母不?起,想与沈夫人和离,娶先母为妻,但想到沈夫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贤良淑德,觉得好生对她不?起,先母也不?敢奢望嫁给先父,只要能和先父多相伴一日,她就心满意足了。因此先父在世之时,先母一直安安分分地做先父的外室。

后来先父在衡山自尽,先母听说这消息以后,自是悲痛欲绝,很?快便一病不?起,过?了好几个月,才渐渐好转,但那时我家中的积蓄,已经用掉大半了。先母本就身体柔弱,又因为先父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这些年来,她三不?五时便会生病,我俩只能找点小活做,赚不?了几个钱,没过多久,家里就只剩下三枚铜板了。

那日先母看着这三枚铜板好久,然后领小女去糖人铺,买了一个糖人吃,又拿着一件先父的遗物,去当铺换了钱。既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前段时间,先父的遗物,已经尽数被我们送进当铺换钱了,这把折扇,正是先父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

先母怎么也不?舍得把它当掉,说总得留个念想,可是不当掉扇子?,家里就没钱看病,我……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先母生病,却袖手不?理。所以我为了凑齐医药费,就把自己卖……卖进……”说到这里,语音哽咽,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有两滴泪珠,亮晶晶的挂在她的脸颊上,宛若山茶朝露,美丽极了,众人不禁看呆了眼。

白飞飞抹了抹眼泪,正色道:“总而言之,我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全怪我自己太过贪心,太过愚蠢。先生骂我可以,先父先母却与此事无关,还望先生口下积德。”

那人冷笑道:“好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哼,你要我嘴上积德,我偏不积德!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然后向那老鸨道:“妈妈,我出一千两银子,你把这小妞给我吧!”

白飞飞脸上一白,慢慢地垂下了头,似是已经认命了。

众人见她秀发飘拂,后颈肤若白玉,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各个怜惜之意,不?禁油然而生,心道:“我决不能让这样一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娘子?,落入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莽汉手中!”

不?过?那人开的一千两银子的价钱,确实是一个高价。

须知洛阳妓院中的红妓,赎身价一般也就六七百两银子。虽然这小娘子?十有八|九还是处子?,但她毕竟刚进妓院,只怕半点伺候人的手段都没有学过,那人肯出一千两银子买她,一定是看在沈天君的面子上。

众人都没有料到,这场拍卖竟然一上来就拍到了一千两,人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喊道:“妈妈,你千万别把这位国色天香的沈姑娘给他!那些花骨朵一样的好姑娘,哪个落到他的手里,还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我出……一千五十两!大家也快出钱吧!可别让那莽夫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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